杨森掏了掏耳朵,不以为意道:“这句话你从方才到现在说了八遍了,我就在这里,你倒是来啊?”
看着秦凌喷出一大口血晕死过去,杨森挥了挥手,让杨贵山将他放下来抬走。
“杨大人,我请求你原谅他,他还是个孩子,如果你让他们安全离开,我就留下。”
雪林鸢担忧的看着秦凌被抬走,这才用有些服软的语气说道。
杨森斜了她一眼,翘起二郎腿打了打鞋子漫不经意的道:“看来你很想留下啊,不用说的那么委屈,想留下就留下吧。你说他还是个孩子?你们管那么大的人叫孩子?”
雪林鸢轻声道:“西越国的子民,都是神的孩子。”
“你可拉倒吧。”杨森摆摆手懒得听她扯淡:“事情就这么定了,三天以后就跟我去边关,让你的人退兵。”
“为什么要等三天?难道杨大人不知道战争每多一天就会死很多无辜的人吗?”
杨森眼睛一瞪:“你还知道战争会死人?我还以为你们西越的人都是傻子呢。不过你现在明白也晚了了,这人啊,总得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杨森要等三天自然不是为了让边关多死点人,而是他的身体实在吃不消几十里的路,想让别人去吧,他身边除了杨贵山还真没有可用的人。
现在凤翔县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这两天自己受了伤,指不定别人在怎么算计他呢,身边离不了人。
无奈之下杨森只能休书一封告知西越大军的目的只是佯攻,让杨贵山刚培养起来的衙役送到变关,不管西越人怎么叫战,只要拒守不出,战争也就打不起来。
等雪林鸢无奈的被杨森下逐客令,大厅内才空旷起来,回去修养了半天,杨贵山又回来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杨森瞪了他半天,杨贵山才忽然拜倒在他身下羞愧道:“大人,俺我辜负了您的信任,咱们凤翔县,出了一桩命案。”
命案?杨森站起身来喝道:“哪里来的命案,犯人抓到了吗?”
听到这件事情,杨森方才从雪林鸢哪里带来的获胜的得意与喜悦感顿时消失不见了,因为杨贵山支支吾吾,让他感觉到这不是一般的命案。
“没没有。”杨贵山有些不敢看他:“方才我听到衙役禀报,西山边上的一处地头发生了争斗,一个叫刘二油的田农死在了自家地里。”
“谁干的?!”杨森沉声问道。
“卢啸虎。”
杨森的目光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怎么?卢家的人以为自己死了吗?又开始肆无忌惮了?
“把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坐在位置上,杨森黑着脸听完了杨贵山的汇报,又是一起恶劣的土地兼并,而且这命案竟是因他而起。
杨贵山说,刘二油家的土地被卢家看中了,在王廷之前他们就谈好了兼并,卢家会给刘二油与他的家人一口饭吃。但王廷被推翻之后,杨森提出新的开荒补助政策,让刘二油不想再将自己的土地被卢家兼并。
这样一来,卢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开始两日卢家的护卫去威逼利诱,后来直接围殴刘二油一家老小,并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
这两天杨森都在养伤,为了保护杨森的安全,杨贵山将信任的人手都放在县衙周围,一时间竟不知刘二油家所发生的事情。
直到今日,刘二油拼命的想冲出来去请杨大人做主,被追赶来的卢啸虎亲手持刀砍死在家外十余丈的地方。
附近的邻居都看到了这一幕,这才传到县衙,杨贵山马上派人赶往现场,但卢啸虎已经离开了,衙役们自然不敢追过去,只能回来禀告。
杨贵山低着头,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杨森大发雷霆,偷偷的抬起头一看,只见杨森神色难看至极,正在沉思什么。
担心杨森气坏了身子,杨贵山急忙道:“大人,要不要我现在去卢家,将卢啸虎抓来,按律法处置?”
杨森长舒了一口气,忍住心中怒意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此时与卢家撕破脸皮,后果难以预料,再等三天!”
等三天?杨贵山虽然狐疑,但是没有多问,正要离去的时候,杨森告诉他派人全天监视卢家的一举一动,千万不能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等杨贵山离去后,杨森一拳砸在桌子上,胳膊上的传来一阵阵酸痛,却让他清醒了不少。
方才他差点没忍住就要跟卢家撕破脸,不过后来想想,卢家绝对已经对他有所防范,再加上自己身边的好手都在养伤,绝难占到便宜。
一旦两边真的敌对起来,他这个才做几天的县令,怕是站不住脚,要端掉卢家这种在凤翔扎根上百年的大世家,没有赵云逸在,他想出手也会很困难。
正沉吟中,房门被推开,看着邹玉儿端着饭盘走进了,杨森换上笑脸,迎了上去。
杨森没有猜错,卢家的守卫比往常整整增加了三倍有余,不但将自家所有的护院招了回来,甚至还从孙、李二位员外家强行借了些护院。
卢家的厅堂内,卢望月与卢啸虎外加一些卢家的旁系族人,甚至管事都聚集在这里,只不过谁都没有说话,厅堂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家主,为什么要调来这么多的护院守护卢家?您在担心什么?”一个年纪与邹覃差不多的老者,打破了沉默,沉声问道。
卢望月叹息一声,看向卢啸虎道:“你闯的祸,你来说吧。”
卢啸虎站起身来,没有一点羞愧或者担忧的表情,而是对老爹道:“父亲,孩儿也以为你是小题大作了,我不过就是失手杀了一个田农,他杨森还敢为此与我们为敌?上次月灵的事情我们没有找他麻烦,已经是高看他了。”
“嗯?听啸虎侄儿的意思,只是因为一个田农的死,就让家主如此不安?”那老者皱了皱眉,继续道:“家主,不至如此吧?”
卢望月瞪了卢啸虎一眼,这才看向老者道:“老三,你刚刚从外面回来,恐不知这新任县令杨森的为人,他不但干掉了王廷,就连老夫在他手里也没讨的便宜,如果你只觉得他是一个寻常的小县令,那就大错特错了。”
“家主,即便他有些能力,但在终究是芝麻官,啸川侄儿的官职比他大得多,我不相信他敢对卢家怎么样。”
卢望月点了点头道:“年纪大了,胆子就变小了。只是在做的各位可能不知,他刚刚开始推行新政,对我们兼并土地十分不满,我卢家在县衙的内应说,快则一月,多则半年,他就会想办法将我们兼并的土地还给田农”
“他敢?”老者大喝道:“连太守都不敢轻易做的事情,他一个小县令凭什么?真当我卢家好欺负吗?”
只听卢望月幽幽的道:“以老夫的感觉,或许他真的敢这么做,月灵在县衙呆了一晚上,到现在还不敢出门,自那时老夫就觉得,这个小子没有什么不敢做的,他不惧怕我卢家,也不惧怕为太守效力的啸川。”
“因此老夫担心,啸虎触怒了他,他会以雷霆之势来打垮我卢家,所以老夫才不得不召回你们。这小子不只是有胆量,还懂得借用人势,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一旦他出手,老夫担心卢家会会在他手上。”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站起来,阴声道:“卢老爷,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毕竟也只是一头牛犊,怎会是我们的对手?他不来则罢了,如果非要来送死,我们成全他便是。”
卢老三点头道:“不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罢了,如果大哥担心,我今日便带人去取了他的性命。”
卢望月听后,目光一亮,对卢老三道:“老三此话当真?你虽不是我卢家血脉,但与我如同亲兄弟一般,由你出手,老夫才能放心。”
卢老三听得眼皮一抖,其实这话说出来也就是撑撑场面,谁会没事去刺杀一个朝廷命官?县令就是芝麻官,它好歹也是皇帝任命的,杀县令那是杀头的大罪。
谁想到就这一句场面话,让卢望月抓到了机会,他说完之后,就急忙大步跨到卢老三身前握紧他的手急切道:“老三打算带多少人去?我会把府里的好手派十个给你,不能再多了,这十人是他唯一没有见过的,如果万一失手老夫说的是万一,他们回不回来无所谓,三弟你一定要逃出来。”
卢老三嘴角抽搐了一下,话都到这份上了,他要说不去那还有何面子可言?现在他算明白了,为什么一屋子人来了都不说话,这都是为他准备的啊,看来卢望月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
“家主放心,我卢谋一定取回那狗官的狗头,让大哥安心。”卢老三也是重情之人,当年他落魄之时要不是卢家给他一口饭吃,恐怕他活不到现在,此时想着就算是还给卢家一条命。
目送着卢老三带人离去,卢望月让众人散去,这才佝偻着身子仰望天上的明月,目中寒芒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