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草草地结束,这位曾在天权留下浓重一笔的天才如惊鸿乍现,转瞬之间,便跌入谷底。世事难料,大道无情,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细雨轻斜,淅淅飒飒。草庐里阴暗潮湿,上层的茅草还在滴答滴答地滴着水。屋子内不时地传来一阵阵不规律的咳嗽声,少年脸色苍白如纸,厚重的鼻息急促而紧张,恒玄如同死人一般躺在草席之上,间断地咳嗽几声,仿佛竭力地向世人证明他恒玄,还活着。
半个月以来,自从救治失败之后,恒玄就一直呆在这茅草屋里。他想不通,当时冲破四星道境,若是成功,他将是天权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大师,恒玄当时一切准备妥当,北斗星系大比,恒玄服食了不少灵丹妙药,进步迅速。他早已具有破境的资格,为了保险起见,恒玄才等到今天,为的是夯实修为,增加成功几率,为了让恒玄成功破境,校长他老人家特意将天权学院珍藏多年的升灵丹拿给恒玄服用,怎么还会失败。三星破四星,凶险无比,虽然恒玄确实着急了一些,但恒玄一切准备就绪,又怎么会失败,而且还落得个星图被毁,修为被废的下场。恒玄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夜晚,草庐外传来一阵沉稳敲门声,恒玄已经无力应答。季牧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了奄奄一息的云尘,季牧只顾喝着自己酒。昏暗的烛火风中摇曳,映在季牧的脸上显得明灭不定。季牧也不说话,好似在思考些什么,喝了老一会,摇了摇酒瓶,自言自语道,“这就没了,真不尽兴。”突兀地向恒玄问道,“小子,你有酒吗。”
恒玄此时仿佛处于阴阳交界,气若游丝,但依然努力地睁开自己几日都不曾用过的双眼,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眼前邋里邋遢的中年男子,干裂的嘴唇竭力地咬出一个字,“没。”
“算了,当我白问了,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有酒,还好我还有一壶,哈哈哈,”季牧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取出一壶小酒,不过一反常态的是他却没有一口喝下。
季牧的脸总是红彤彤的,整个人总是显得醉醺醺的,披肩的长发油腻而随意,整个人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季牧整日里在自己的辖区里醉生梦死,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更没有人在意他在想些什么。季牧在天权学院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仿佛他只认识校长这么一号人,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恒玄在天权呆了三年,压根就不知道天权学院还有这一号人物。
“看来你真的是让校长伤透了心,要不然他也不会让你待在这里,还不让你那老师来看你,”季牧如无其事地砸了砸嘴,“可惜了,可惜了,天权学院众星拱月的天才却落得如此境地,自己糟蹋自己,你那老师可是很伤心啊!”
恒玄仰头看着头上的房梁,有气无力地说道,“天意难违,这都是。。。命!”
季牧直直地盯着恒玄,“如果真的是天意就好了,师道境界固然是一道分水岭,破四星也是十分困难,成功破境的人少之又少,但像你这样星图被毁的着实也不多见!”
恒玄内心巨震,掀起滔天骇浪,瞳孔收缩,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声音如撕裂一般,吐出一口鲜血,“丹,那颗丹?”
季牧没有正面回答恒玄的问题,把玩着自己手里小巧的酒壶,“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我不信,我不信,校长待我视如嫡孙,怎么害我,怎么害我?”恒玄长发狂舞,歇斯底里地喊道,内心受到极大的震颤,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不见得是院长,但确实有人动了手脚,不过我今日来此并非是为了这件事,校长把你分配到了我们黄阶丁班,以后你也是我们大集体的一员了,我总要来看一下,否则你死了多可惜,到底还是一条人命。”季牧的声音有了些惆怅,像是在缅怀着什么,顿了顿道,“不过幸亏我来了,我如果不来你小子恐怕就真的自生自灭了吧,也多亏是千叶翔龙,生机浩瀚,换了另外几种星图,你怎么也不可能活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恒玄现在的身体无比糟糕,先天星穴的本命星图破碎,修为全费,三个星穴毁于一旦。现在的恒玄坐吃山空,灵力早就所剩不多,没有足够的木属性灵力,恒玄的伤势也愈来愈重,躺在草庐的这几天,恒玄仿佛像一个活死人一样,校长吴长清远远高估恒玄的身体情况,毕竟是星图被毁,大道之伤,远比想象中的更加沉重。
季牧的小酒壶很小巧,也很精致,碧绿的酒壶如同翡翠一般垂涎欲滴,季牧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小酒壶,小心地打开壶盖,季牧将酒壶倒置,一滴碧绿色的液体从瓶子内飞出,季牧肉痛地看着自己的小酒壶,酒壶里竟然只有一滴不知名的液体,而这一滴还进了恒玄的嘴里。
看着恒玄服下那一滴碧绿色的液体,丢下一大包干粮,季牧就要走了,临走时,季牧别有深意地看着恒玄一眼,似乎还在回味着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一滴不知名酒液入腹,化为一阵阵热流,恒玄感觉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一股灼热的气息瞬间便侵袭遍全身,身体中的寒气顷刻间化为乌有。这滴酒液如同洪荒猛兽一般,药效之强,前所未闻,恒玄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受到了滋补,星图破碎的副作用也减轻了不少,恒玄吐出了一口浊气,他从未觉得像今日这么畅快过,甚至自废之前也从未有过。
三天后,恒玄终于可以稍微动了一下身体,恒玄的身体笨拙地往左侧翻了一个身,露出身下黑黝黝的铁剑,剑名“拙,”剑如其名,黝黑笨重的长剑看起来笨拙不堪,甚至剑刃上满是铁锈,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竟然是恒家的家传宝剑,也是恒玄最后的希望。
千叶翔龙图是钦天监钦点的星图,生机浩瀚,战力无匹。这个世界上几乎绝大多数人都梦寐以求的星图,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不过二十的年轻人竟然星图废了,如果让人知道,恐怕大家唾沫就能够将恒玄淹死,既是绝世星图,冲阶就愈发要慎之又慎,这毕竟,太tm暴殄天物了啊!
恒玄抚摸着眼前这把黑黝黝的铁剑,这是千年前老祖的佩剑,一代代传来下来,恒玄是这把剑的第三十五代主人。这几日内,恒玄思绪翻飞,自从自己降生之日,恒家老太爷以恒玄的先天之血饲剑,恒玄也成了这把剑的主人。
这把剑也就成了恒玄的本命剑,恒玄寸步不离拙剑,随着修为一点点增长,千叶翔龙木让恒玄傲视整个天权,剑道一途也就越来越荒废了。后来,拙剑变得越来越重,时至今日,恒玄竟然无法拔出拙剑。如果不是前一阵子的巨大变故,恒玄又怎么会这么急于求成,落得如此下场。
可他忘不了啊,上一次回家省亲,自己的家乡衡阳星整个消失不见,原来衡阳星的位置上连一捧黄土都不曾留下,怎么会啊,恒玄歇斯底里地寻找着,可是偌大的星球仿佛从星空中蒸发一样,凭空消失。衡阳星上的恒家人也不知所踪。恒玄仿佛陷入癫狂,回来之后,他疯狂修炼,从窥虚境初期到中期再到后期直到巅峰,恒玄前前后后用了半年的时间,闻所未闻啊,即便是那些名入钦天监的天才也不过如此吧!终于,在快要突破师道境突发了变故,恒玄走火入魔,星图尽毁。
若不是这次变故,恒玄或许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想到在这破败的茅屋里苟延残喘的日子才是恒玄最为清净的日子,没有了什么与玉衡小天才的比斗,没有了内院的各种争斗,也不用为了修行伤透脑筋,虽然身受重创,可他从来没有如此安逸过,但是他哭了,无声无息,只是眼泪自顾地从两边留下,恒玄自小离家求学,他乡求学,但他不是无家之人,本以为自己有份牵挂,可现在连这一份恒玄也都没有了。身下的拙剑似乎有了些异动,不过恒玄并没有察觉。
恒玄在草庐修养了一个多月,刚刚开辟的第三星穴和之前的第二星穴都在慢慢消散。恒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星穴是当初自己一点一点修出来的,可是自己现在修为被废,再也养不起这些星穴了,恒玄和星穴只能活一个,虽是无奈,但现在只得等星穴们慢慢消散。
又过了些时日,身体中的三个星穴只剩下一个本命星穴,但恒玄知道,他终于可以活下来,经过了生死间的磨砺,加上坚持不懈的努力,他终于把自己从一个三星的天才变成了一个只有先天星穴的废人,有些可笑,但他别无选择。
这一个月,恒玄的内伤基本上是好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气血还不是特别顺畅,但也算大体上康复了。
恒玄站起身来,看着躺在草席之上的拙剑,恒玄小心翼翼地试探,先是摸了摸剑身,然后才慢慢尝试拿起这把拙剑。让恒玄意外的是,拙剑并没有以前那么沉重,相反显得十分轻盈,云尘眼眶有些湿润,感受到从剑身中传来的阵阵欢愉,有些哽咽地说道,“终有一天我会找回衡阳星,找到爷爷,我并不是孤家寡人,我还有拙剑。”
拙剑十分的有性格,几月前的恒玄星图尚在,天纵之资。可拿起拙剑时,拙剑沉重无比,恒玄只得当做沙袋每天背着锻炼身体,更无法拔出拙剑,可现在,恒玄失去了三星窥虚修为,只剩下先天的水平,但拙剑却表现出一种亲和力,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这把剑就像是一位执拗的老学究,执着于浑然天成,尚未雕琢的璞玉,对另辟蹊径早已走出自己的路的人嗤之以鼻。恒玄以前是个木修,他的剑并不纯粹,和剑修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但从今天起,恒玄决定重新来过,为恒家延续最后的剑道血脉,哪怕是没了一张先天灵图,就算是搭上自己的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恒玄站起身来,这是近几个月来,恒玄第一次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感觉前所未有的舒畅。推开草庐的小门,和煦的阳光洒在脸上,这个阴暗的小屋暖洋洋的气息。拙剑背在身后,长发随意飘落,长衫满是泥垢,如同乞丐一般,就这样草草地离开了草庐。
这件草庐位于内院的后山之中,平日里荒芜人烟,恒玄以前来过几次,只需一直往前走经过天班,地班,玄班,就能走到外院黄班的区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