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自先帝创立以来,便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郡县级以上出生的官家女子,在其百岁那天抓阄时,必会在其中放一枚凤头钗,若这女娃子抓了这凤头钗,便预示着其有贵人之相,等长到十六岁,若是面容娇好,聪颖过人,则会被送进宫中,充于后宫。
“阿婆,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冷啊,我快被冻死了!!!”屋顶上,一个生的玉树临风的男子正一脸可怜的盯着身旁风姿绰约的女子,时不时的将双手捂在嘴边哈气。
被名唤阿婆的女子目光从院内的一间屋内收了回来,瞪了身旁的男子一眼,撇嘴道,“要是怕冷你就给我滚回去,今个儿早上可是你哭着喊着要跟我来的。”
“你……”
“你什么你!!!”男子还未说出话,就被阿婆快要跳出来的眼珠子吓得不敢吱声,迅速将目光移到人群吵杂的院中,轻咳了两声道,“今日这将军府可真是热闹,真不知道他会做何决定。”
……
“恩,”阿婆突然安静下来,红唇轻吐,“怕是从今日起,这将军府便不会再安生了。”
只见这句话刚出来,从不同的屋内便一前一后传来两声哭声,只是一道哭声愈来愈大,一道哭声愈来愈,直至戛然而止。
在哭声停止的刹那间,仿佛世界都静止了。
红色,鲜红如血液一般的红色充斥在整个空中,一片片血红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
底下的人早已不知所措,原本吵闹的院变得更加吵杂。
阿婆伸出手,一枚雪花落在她的指缝间,她看得出神,只是片刻,只见她手一扬,那枚雪花从手中飞起,慢悠悠的飘进院的一间屋内。
身边的男子想要阻拦,但是手停在半空,最终只是握住了她那双纤细的手,“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他看着她。
“已经做了,”她的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我答应过那个人的,何况,我想到了我和你的当初……就忍不住想帮帮他们。”
“嘘……”男子用另一只手将阿婆的嘴巴封住,紧接着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厮磨,“你想做的,我都陪你。”
“恩。”
两人站在屋顶,血红色的雪花飘落而下,撒的满地都是,却单单绕过了这两人。
男子搂着怀里的佳人,虽被他唤作阿婆,但女子一点也不老,反倒有些像二八年华的少女,但又比其多了一丝成熟诱人的味道。
“阿公,你说我这样做,是错还是对?”阿婆终是忍不住问。
“对也罢,错也罢,全是命数,就看他们是否斗得过这天命”。
……
“你这不是废话吗!!!”刚才还安静如同猫的阿婆突然一把推开阿公,险些将他推下屋顶,一个转身消失不见。
阿公无奈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院内英俊魁梧的男子,也跟着消失不见。空气中,传来一句淡笑,“都快活成老妖婆了,怎还像个孩子一般任性。”
…………
百日后,将军府。
这一天,将军府人来人往,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再加之在门口围观看热闹的人,将大门堵得个水泄不通。
雪国下到平民百姓,上到达官贵人皆知,今日是将军府唯一千金的百日,在雪国,官家若是出了女娃子可是大事,更何况是当今恩宠正盛,战绩赫赫的雪国战神花大将军喜得千金呢,无论这女娃子今日是否抓得凤头钗,以其家族在雪国的地位,将来便是铁定要进宫的,身份可尊贵着呢。
一阵道喜之后,快到时辰的时候,花云霆抱着女娃子出现在大堂。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皆言花将军对这孩子宠爱有加,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因为按规矩都是奶娘抱着孩子抓阄,哪有老爷亲自抱得。
等花云霆将女娃子放在桌上,露出真容来,人群更是炸开了锅。
“年纪,便这等水灵,花将军真乃有福之人啊……”有的人已经开始拍马屁了。
“对啊对啊,我们的花将军英俊魁梧,花夫人丽质天成,花姐乃继承了他二人的容貌,才生的如此漂亮。”
……
…
这时,有道声音格外洪亮,“花将军,不知姐的名字您是否有取。”
听到这话,花云霆笑的合不拢嘴,回道,“女刚出生那日,我家夫人便替她取了洛芊二字。
“好名字啊,好名字……”众人又是一阵赞道。
当然,当看到花洛芊那一刻,也有人变了脸色,其中最属右相的脸色最为难堪,因为他家里前不久也刚给他添了一孙女,虽说生的好看,但却无这般灵气,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咳咳……”花云霆一阵咳嗽之后,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只见他双手抱拳,客套道,“花某在此多谢各位来参加女的百岁宴,客套话不多说了,女年幼,不宜在这种场合久留,我们还是快点了事,可好?”
“好……好……”大家一阵附和。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尖嗓,“圣上驾到。”
“圣上?”
……
…
话刚落音,只见一头白发的男子出现在人们视线中,但只是一瞬间,都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正视。
单是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阴冷气质,就让人不寒而栗,退避三舍。这便是当今圣上,秦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一句清冷的回应,让人起鸡皮疙瘩,紧着道,“花将军继续,朕只是来送礼而已。”
随即,他身后一名身着玄衣的男孩呈着一物走上前。
“政儿,将此物放在这花姐坐的桌子上”。
“是,父皇”,清脆的童声带着一丝老成。
被唤作政儿是乃是当今太子,秦政,是已故皇后和秦苍唯一的儿子。
纵使一生张狂的花云霆也不敢造次,请了秦苍上座。
秦政将手中呈物的盒子放在花洛芊的身旁打开,一束金光冲向屋顶,耀的人睁不开眼。
等大家缓过神来,不知何时,盒中之物已经被花洛芊抓在手中。
这是一枚镶满玉石的凤头钗,金色的凤凰展翅欲飞,散发出的金光倒映在花洛芊的身上,两者交汇相应,竟有一种和谐的美感。
只见花洛芊抱着这支凤头钗,如铃铛般清脆的笑声在安静的大堂里异常的清晰,秦苍眼里出现一丝异色,转而逝之。
花云霆微斜着脸,不忍再看。
说真的,如今花洛芊抓到御赐的凤头钗对他们花府来说乃是天大的荣耀,可是花云霆却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能嫁个好人家,而不是入了这深不见底的宫廷。
一入宫廷步步深。
桌上的花洛芊抱着凤头钗嬉笑着,爱不释手,没人知道为何才百日般大的孩子,竟会有这般反应。
桌前,身着玄衣男孩呆了,不知是看痴了,还是被吓到了,他盯着花洛芊的额头,目不转睛。
纵使他比同龄的孩子老成不少,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开始的那份稳重已经全然消失。
这女娃子的笑容好像是有魔性,大堂内前来恭贺的达官显贵也皆痴痴地看着她,移不开眼睛。
……
…
“好!”片刻之后,一声洪亮的声音将大家都惊醒。
“好……”
“好啊……”
紧接着,如潮水般的赞口不绝充斥了整个大堂。
当今圣上都亲自说好了,谁又敢不说好?
花云霆默然不语,他丝毫没有被这气氛所感染,反倒是身旁的夫人欣喜不已。
转而看一旁的右相,脸色极差,放在椅子上的拳头不知不觉中紧握,但转而间又慢慢松开,也如同众人一般脸上挂着微笑,只是这微笑有些牵强和虚假。
“太子真是洪福齐天,年初的时候相府的姐也是抓了这凤头钗,那姐生的极为水灵,如今凌姐又抓了凤头钗,恭贺太子殿下。”一旁的尚书大人附和道。
“是啊是啊……真乃是美事也……”众人跟风走,一边奉承,一边看笑话。
……
“多谢各位,”右相看不出一丝生气,反而双手捧拳回应,“我那孙女能将来服侍太子,乃是她的福气,”说完,他又对着花云霆道,“我相信花姐和我孙女将来一定会很好的服侍太子,是吗?”
花云霆脸色微变,只是碍于面子,只好强忍着道,“呈右相吉言。”
……
…
“好了,”这时候,秦苍眯着眼,“时辰也差不不多了,我也该走了”,说完,他又对着花云霆说,“这女娃子不错,好生养着,不枉我亲自送来的凤头钗。”
“臣遵旨……”花云霆单膝跪地。
“政儿,我们走了……”秦苍对站着桌旁的秦政道。
“是,父皇”。
眼睛从桌上的花洛芊身上移开,乖乖站到秦苍的身边,只是离开的时候,不时回头看着,幸好大堂里的人都低头行礼,没人看到这一幕。
只是,走到花府大门的时候,秦政突然停了下来,道,“父皇,你等我一下。”
秦苍没有说话,但脚步却停留在原地。
片刻之后,秦政转身奔着大堂而去。
……
这时候,大堂内一片嘈杂,坐在桌上的花洛芊因丫鬟要拿走她手中的凤头钗,哭闹抱着死不撒手,惹得一群人干着急。
谁也没注意到,一身玄衣的男孩穿梭过人群,直奔坐着女娃子的桌子而去。
“芊芊不哭,不哭……”
“姐,您别哭啊,”
……
…
“芊芊,乖,把钗子给爹爹……”花云霆想要将钗子拿过来,可谁知花洛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股子劲儿,抱着钗子不肯撒手,哭的更甚,花云霆又怕太大力气伤了她,不敢太过粗鲁。
“让我试试”,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秦政突然道。
“太子殿下……”众人纷纷退后,给他绕出一条道来。
秦政慢慢靠近,不知为何,刚才在大门口,他的心口一阵闷,没有原因的想回来,这会儿看到她哭,这种感觉更甚。
奇怪的是,花洛芊看到他时,哭声戛然而止,转而咳咳笑个不停,若不是睫毛上还挂着雾珠,没人会觉得上一刻她还在大哭。
“把凤头钗给我,”秦政轻声说,可是花洛芊还是抱着不撒手。
“这会刮伤到你的,给我……”
这句话像是有着神力,花洛芊一脸好奇的看着他,然后,慢慢松手了……
……
…
大堂里安静的可怕,甚至能听见身边人的呼吸声。大家都在看这神奇的一幕,就连花将军都没办法的事情,去被初次见面的太子殿下办到了,谁敢说这不是天命……
……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
……
…
紧接着,络绎不绝。
秦政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伸出手,轻轻拭去女娃子眼角的雾珠。
花洛芊清脆的笑声回荡着,悦耳如世上最美的仙乐。
“乖,等我长大来接你”,秦政嘴轻启,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
可花洛芊似是能听懂,扑闪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像是在回应。
……
“太子殿下,皇上催了……”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内监的声音。
秦政怔了一下,转而看向花云霆,手抱拳作揖,而后一直盯着桌上的花洛芊,的年纪竟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片刻之后,终是转身离去。
……
…
等他离去许久,花云霆还处在发愣当中。当然,发愣的不止花云霆一人。
这也太出于他们所能意料之中了,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难道……真的是天命吗?花云霆眼神呆滞,喃喃自语。
此时,桌上的花洛芊已经被奶娘抱了下去,前来恭贺的人纷纷上前奉承,花云霆魂不守舍的敷衍着。
不知何时,右相已然消失在人群当中……
有的人一旦相见,便注定了命运会一生缠绕……
或许,有的事情真的是天命,天生命中注定,天命不可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