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头看着苏昇手中的怵魂杖说道：“怵魂杖原先是地府第一殿里文武判官的贴身法宝，后来因为中原战乱不断，滞留人间的凶魂恶鬼太多。为了弭平民间鬼祸，张道陵祖师才向地府借来打杀凶魂恶鬼，使人间免受鬼灾。”
苏老头吸了一口烟说道：“因为怵魂杖是地府的法物，带有死气，活人长期持有易被其侵蚀体内生气，所以张道陵师祖便以自己的桃木剑制成鬼差令牌，加持成至阳之物，以此协助持怵魂杖者抵抗死气。自此后持此两物者便为人间鬼差，既有维护人间免受鬼祸之职，也拥有与城隍地府直接沟通的便利，无需像其他道门中人那样，写符奏请之后还要苦等回应，施展一些请神引雷的道术也比寻常道士要快。”
苏老头这段话其实有些含糊其辞，鬼判令牌的确是张道陵祖师留下的，也的确世代相传，但怵魂杖却不常出现在人间，鬼判令牌大多数时候都被历代掌有人藏收起来，等到灵异界有大劫难再拿出来，凭此物向地府借用怵魂杖。
简单地总结一下，每当此两物同时出现在人间，灵异界必定会出现腥风血雨。
或者说，是已经有些腥风血雨的预兆，道门才会以鬼判令牌借来怵魂杖，传任与下一代的人间鬼差。
苏昇自己也总结了一下，当这什么人间鬼差，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直接与城隍地府沟通，至于怵魂杖，死气目前自己控制不了，终究是个双刃剑。
除此外，苏老头话里话外都只是提到鬼差地府，并没说到道门什么事。
初代人间鬼差是张道陵师祖，自己又身为茅山弟子，继任这人间鬼差都不见有道门什么重分量的人参加，这昭告仪式也是有点草率的意味。
这人间鬼差的职责初听起来的确是挺威风的，管尽人间鬼事。
但仔细想想，这人间鬼差好像也就是个光棍司令？又不像地府的鬼差那样，手下有数不尽的鬼兵。
嗯……关于这点，以后自己有能力了，或许可以收拢一些孤魂野鬼编个衙门？就叫……鬼衙？
反正管好他们就行了嘛，也没规定自己必须得超度不是？
这人间鬼差在地府可能讨得到些许方便，在人间，怕是早就当这人间鬼差是个吃力不讨好的野鸡闲职了，连委任都这般随便敷衍，能被重视到哪去？自己再不给自己找点菜头，迟早得怀疑人生。
毕竟现在的想法都是老老实实去赚那些富人的钱，享受够这辈子就得了啊。
做那什么人间鬼差，死后也指不定能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加上多少阴德，费心费力去管什么人间鬼事呢？
苏昇越想越亏，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想些法子，让自己这人间鬼差能过得舒坦一点，至少也要有批小鬼跟班不是，否则算个哪门子的鬼差？
苏老头注意到苏昇的眼神变化，问道：“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
苏昇没理他，低头仔细打量手中的怵魂杖。
掰了掰，倒是坚固无比，护手处与杖身贴着几张符纸，是用来镇住死气的。
刚才被全部撕开，苏老头事先已经给自己做了防备措施，自己也已经全神防备了，还握着祖师爷特意制作用来抵抗怵魂杖死气的鬼判令牌，还是差点没了小命，可见这件法宝的威力。
要是能掌控了的确挺诱人的，但要是没能掌控，被反噬……
苏昇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不好的想法抛掉，继续看向了手中的怵魂杖。
杖身由一节节的灰白骨头所组成，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骨头，每一节的接缝都没什么缝隙，与古代的那些竹节铜鞭倒是有些相似。
苏昇突然想到了个问题，看向苏老头问道：“怵魂杖是鬼差的法宝，那岂不是鬼魂也能使用？我日后要是遇到一些实力远超我的厉鬼青鬼，怵魂杖被他们夺去的话，那我不是死定了？”
苏老头坐在藤椅上咬着烟杆子道：“死气和鬼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如果非要说清楚一点，死气更像是相对低阶的仙气，是地府诸神的特有物。但死气与仙气又有不同，身为地府的特有物，代表的是死寂、终结，人体内有生气抗衡之，鬼没有，所以对鬼魂天生有震慑打杀的作用。人可以碰怵魂杖，鬼魂是万万不能的，要是有能手持怵魂杖的鬼魂，那就代表它已经脱离鬼的范畴，成妖了。不要说你，我见了也只能转头跑。”
见苏昇还要发问，苏老头反常地摆摆手道：“得了，跟我学了十几年，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及冠了，不说出师，怎么说基础也有点吧。书也给了你了，到时候自己钻研就是，什么理论招数都要去实践，问是问不出来的。”
深夜，村子西头的乱坟岗上，那张老鬼在那股威压消失之后，又恢复了平常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正在调笑着一名年轻女鬼。
那女鬼的动作有些欲拒还迎的意思，一边红着脸一边说着讨厌，又不往后逃避，只是尊容实在不敢恭维。
一个拿着长杆烟斗、微微有些佝偻的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那女鬼拘谨地向来人作了一揖，看了看张老鬼，得到允许后便化作一缕青烟缩回自己的坟堆里。
张老鬼看了那佝偻老人一眼，揶揄道：“哟，稀客啊，苏老贼你今晚怎么有空到我这孤坟野岭来了？”
苏老头搬了一块石头，在张老鬼的身边坐下，哼哼道：“在这岭子呆了二十年，你的口味也挺奇特的，那女鬼的尊容你也下得去口。”
张老鬼冷哼一声道：“人姑娘刚才才向你行过礼，你就是这么在背后嚼人舌根的？”
“还人呢？”
苏老头“呵”了一声，没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撮烟丝，放在烟斗里划着火柴点燃。
“怵魂杖是谁拿上来的？”
苏老头吐了一口烟，应道：“马面。”
“刚才上来的也是他？”
苏老头咬着烟杆子点了点头。
张老鬼嗤笑一声：“这等腌臜事倒是利索，平时叫上来拘个凶魂就推三拖四。”
说完张老鬼又想起了当初地府上来时说的那段话，问道：“苏昇当真是那位大儒的转世？”
“地府不曾明言，但**不离十，否则又何必特意要我们操控苏昇的命格。”
张老鬼想起当时的情景，冷哼一声道：“要不是你那混账徒弟，我女儿也不会跟着一起，到现在都没能转世。”
苏老头不想回应他这个问题，拿开烟杆子叹了口气道：“苏昇的道行尚浅，我怕他压不住怵魂杖的死气。”
“那你怎么不拒绝马面，让他迟点再拿上来？”
苏老头摇了摇头：“各地的邪象祟事越来越多，天下阴阳已经有失衡的趋势，很难再等个二十年了。马面说得也对，尚不知柳知无何时会骤起发难，苏昇需要时间去掌控怵魂杖，否则因为未能发挥怵魂杖的威力而错失了时机，导致几十年的布局功亏一篑，就得追悔莫及了。”
想起刚才，自己和苏昇正在庙前和一大堆人在看着村里七夕的最后一场戏剧，马面突然传音给自己让自己回家，说有要事相告。
自己到家的时候，被黑雾裹着的马面已经站在了家中，拿着一柄三叉戟，房间内的法宝也都在铛铛啷啷地响着，阵阵黄色的亮光从房间门口透出来。
苏老头心内隐隐有了些猜想，跨进门槛看着黑雾中的马面问道：“你这马面大半夜的不去捉鬼，跑来这做甚？”
马面掏出一根黑色骨杖，递给苏老头道：“秦广王吩咐我将怵魂杖送上来。”
那骨杖一出来，房内的法宝响得更加剧烈，苏老头皱了皱眉头，往房间内扯了一嗓子：“安静点，鬼差和凶魂你们都分不清，要你们有何用？”
法宝稍微安静下来之后，苏老头转头看着骨杖上面弥漫的黑气，眼神复杂，片刻后不满道：“你们是巴不得他早点死？以他现在的道行，这东西他能用？”
马面事先预料到了不会这么顺利，从容地应道：“苏仙师说笑了，要说其他人也就罢了，他的出生不正是为了能使用怵魂杖吗？他的命相再加上鬼判令牌，怵魂杖的死气对他的影响比起常人要小得多。”
苏老头想起往任人间鬼差的下场，皱着眉头道：“你应当知道，活人用死物，死人用活物，都会有阴阳相克的问题，况且死气还不同于一般的鬼气。即便他命格不同常人，又有鬼判令牌护着，以他现在的道行，两者岂有那么容易达到阴阳平衡？无论是死气侵蚀他，还是怵魂杖被阳气所压制，长久此消彼长下，对双方都是害大于利，以前可是有过不少先例的，你们真有恃无恐以为我们铁定能对付柳知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