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睿下了马后正要往叶府里走,向园觑了个空子闪到江睿面前,扬起一张笑得灿烂的脸说道:“你是不是跟这家主人要好?帮我跟他说一声,就说他们家老爷的病我能治,真正的神医来了。”
江睿被挡了道路有些不悦,拧着好看的眉毛看向向园。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穿白底撒桃红碎花比甲,绰蓝布裙子,耳朵上戴着银丁香米珠耳坠,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手里还拿着一串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芦。
少女脸看起来只有巴掌大,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莹白嫩润,此时眨着一双大大的鹿眼,正滴溜溜的盯着自己打转。
江睿一心急着想见到义父,被挡了路心里冒火。
但听到向园说的话,看了看这个还不及自己肩膀高的丫头,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向园看到江睿的反应,简直被气了个倒仰,拿着那半串冰糖葫芦指着江睿“你你你,你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好心来救人,你们一个两个的看不起人。”
“哼!这个人本姑娘还救定了!”向园说完便怒气冲冲地往叶府开着的大门里走。
门房被这一出戏看懵了,一时竟没来得及拦住向园,就让她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叶府。
没走两步,向园便遇到了从里面大步走出来的叶世亭。
见来人头戴忠靖冠,穿着青织金缂丝云纹绸衣,脚踏粉底皁皮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门房看到自家少爷来了,忙上前低声将门口这桩官司跟叶世亭说明了一番。
叶世亭脚下不停,大步走到江睿面前拍了下江侯爷的肩膀说道:“好兄弟!”
向园一看就知道正主来了,也不管旁人如何想,一溜烟跑到叶世亭跟前站定说道:“是不是你贴的告示?说只要能治好你家老爷,愿意送上千金?”
叶世亭看向面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刚刚及笄的丫头片子,又看了眼她手里的半串冰糖葫芦,听着她大言不惭。
良好的涵养让他并没有显露出来不快,而是好脾气的说道:“正是,只要能治好家父,叶家愿以千金奉上。”
“不知姑娘可是认识能够治疗家父的名医?”
向园一听就乐了,眨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脸上透着狡黠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
这话说完,叶世亭倒还憋的住,江睿和他们身后跟着的下人们可就没那么好的修养了。
只见跟着叶世亭出来管家模样的人边笑边说道:“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丫头,年纪不大,口气不!你倒是说说,你要如何医治我们家老爷?”
向园听到别人如此讥笑于她可就不乐意了,气鼓鼓的说道:“你们别看不起人!”
看了眼刚刚说话的,看起来像管家模样的人“我看你面色黧黑,额、颊、鼻柱、唇周围有水色。是否时常感觉到心胸疼痛,心悸气短,而且多在夜晚发作?”
“每当发作之时,自觉有气上冲咽喉,顿感气息窒塞,有时憋气而周身出冷汗,有死亡来临之感。”
那名管家怔楞住,喃喃说道:“你都没给我号脉,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向园听完嘿嘿一笑“你这种病,哪里值得我号脉,好治的很,你放心。”
这一番话说完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张管家那张一时青一时白的脸,心想没准这丫头还真有两把刷子。
叶世亭想到这,当即抱拳说道:“家里下人对姑娘不敬之处还望姑娘海涵,不知姑娘可愿住进叶府为家父诊治一番?”
向园一听能够白吃白住哪有不应的理,当即表示现在先回客栈收拾下行李,明儿一早就来叶府给他父亲看病。
说完手里拿着那半串冰糖葫芦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大家站在叶府门口目送着那个一蹦一跳的身影走远,虽然这个高人看起来不仅个子不高,还有点不着调。
但是事已至此,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叶世亭收回目光把江睿迎进叶府,表示也不急于这一时,先去住的地方洗漱一番再去看叶老爷。
江睿听后也不推辞,径直走向了瑞止院。
这院子他在叶家从便住着,这么多年也没变过,自然熟门熟路。
洗漱完毕以后,便与在外间等着的叶世亭一起走向叶老爷住的正院。
“义父这个病,之前的那些大夫怎么说?可是有蹊跷之处?你信上说的含混,我也不好细问。”江睿边走边问旁边低头沉默的叶世亭。
叶世亭听罢,微微站定说道:“父亲五月初六那晚,在母亲生辰上高兴便多饮了几杯,没想到睡下后便怎么也叫不醒,但看着面色如常,呼吸仍在。”
“只是这一睡便睡了三个多月,期间药石无效。来来往往这么多能人异士,无一人能说得清原因。”
“生辰那天所有的饭菜酒食也通通查验了一遍,毫无头绪。”说到此处,叶世亭略微有些黯然。
“这样说来确实奇怪,义父一直海量,千杯不醉。况且平素身体一直很好,万没有突然病倒这一说。”
“这三个多月,母亲每日以泪洗面,说都是自己害了父亲,我也是焦头烂额。”
“放心,我已向圣上说明此事原委。这次来便不急着回去,一定查明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弄鬼。”
叶世亭看向身旁好友,踟蹰了一番说道:“此次武林大会迫在眉睫,父亲生死未卜,我也无心筹办,关于大会的一应事务都是二叔在旁协助。”
江睿看向叶世亭,目光微凝“叶二叔?他不是一直不理俗事么?”
“不知是否是我多想,二叔现如今瞧着,总觉得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看我的目光跟以前略微有些不同。”
两人说着走到了叶老爷院子门口,当下也不再多说,大步走向了内室。
江睿先看到了坐在床旁边,拿着帕子低头抹泪的义母谢夫人。
只见谢夫人素白着一张脸,穿着家常蜜合色素面杭绸褙子,头发只松松挽了一个髻,眼睛肿的如核桃一般,不复往日的雍容华美。
谢夫人看到江睿,忙放下帕子站起身来说道:“睿儿来了。”话未说完,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江睿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谢夫人跟前,谢夫人拉过江睿的手又低头啜泣不止。
江睿亲生母亲去的早,从便在叶家跟叶世亭一起读书习武。
谢夫人早已把江睿也当作自己亲生儿子一般看待,所以母子俩关系甚好。
江睿看到谢夫人伤心不免也心中悲戚,低头声安抚。
此时江睿已看到了叶正源,只见从前龙精虎猛的武林盟主如婴孩一般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全靠汤药来吊着性命,一时也眼中犯涩,暗暗握紧了拳头。
叶世亭看气氛沉重,想了想对谢夫人说道:“娘,我刚刚和禹辰在门口碰到了一位揭了咱们榜的神医,她说能治好爹的病。”
“而且张伯积年的老毛病她看了两眼就说的头头是道,还说是病很容易便能治好,这次没准真碰到高人了。”
谢夫人听后忙问道:“那神医现在何处?”
叶世亭艰难的回忆了一下那个拿着半串糖葫芦的不高身影说道:“神医说她要回客栈收拾下行李,明天来给爹看病。”
“明天先让她给张伯瞧瞧看治的如何,再谈给义父诊脉之事吧。”江睿皱了皱眉。
叶世亭听罢说道:“也好。”
“睿儿这一路从京城赶来怕也是累了,先让亭儿陪你去用晚饭吧。”
“你义父这里有我,明儿等神医来了再做计较。”谢夫人看起来精神好了点,拍了拍江睿的手说到。
“那禹辰就先告退,正好也有些事想详细问问世亭。”江睿起身说到。
“娘,我先和禹辰回房用饭了。您仔细身子,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父亲。”叶世亭忧心忡忡地说到。
“吃完饭,我再来看您和爹。”
“去吧。”谢夫人随意地摆了摆手,便拿起了旁边水盆里的手帕拧干水后替叶正源擦起了脸。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默默地退出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