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奇阁总部飞羽殿内。
闻光之坐在上首,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杯盖拨弄着茶杯里的浮叶,悠闲道:“听钟泰说你手上有一个我们天奇阁的令牌,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原来那个汉子叫钟泰,这个名字倒是很符合他的形象。
“我手上是有一个令牌,是年少时意外取得的,那个给我的人告诉我只要我拿着这个令牌到天奇阁,自然能获得我想要的一切帮助。”红夜南从怀中掏出令牌,亮给闻光之。
谁知这令牌一出,在一旁候着的天奇阁成员无不大惊失色,随即竟然整齐地忽然单膝跪下,似乎在行什么礼。众人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红夜南有些无所适从,呆呆地举着令牌,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闻光之的脸色此刻也是大变,只见他重重地磕下茶杯,发出了让红夜南颤了一下的巨大声响。随即缓步逼近红夜南,方才脸上的悠闲之色已经一扫而空,上挑的眼尾此刻蕴含着危险的额气息。闻光之沉声严肃道:“给你令牌的人,是谁?他现在在何处!”
不知所措地看着闻光之一步步逼近,红夜南此刻竟是不知道此行到底是凶是善,她的声音也变得紧张起来:“我也不知道,他没告诉我他的名字……至于他在何处……”红夜南面有难色地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闻光之真相。
“说!”在她停顿的当口,闻光之却是真的露出了凶相,像是一只捕猎中的狐狸遇见了不被和的猎物。
被闻光之眼神中的凶恶惊了一惊,皱眉缓缓道:“他死了。”
“你说什么!”闻光之不可置信一般抓住红夜南的手腕。
红夜南立刻吃痛一缩,怒道:“放开!”见闻光之不为所动,看她的目光更是凶恶了几分,怒气更甚:“你听见了!我说他死了,六年前就死了!”
感觉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望着闻光之恍若未闻的样子,红夜南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强压恼怒道:“我六年前在灯会与家人走散,在一处破屋子里碰见他。他当时已经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临终前把这个东西托付给我,告诉我一定要替他报仇。”
叹了一声,红夜南继续道:“别说我当时年幼,纵使是现在的年纪,我又何曾见过那样的惨状,回到家后便大病了一场,再也不敢拿出他给我的信物了。”
“那你现在,又为何要来我天奇阁?”悲恸之色已经在闻光之的脸上显露无疑,握住红夜南的手腕的手也渐渐放了下来,恍若失魂般喃喃道:“是了,已经六年了,我为何还在妄想……”
“自然是有求于你天奇阁了。”红夜南轻轻揉着泛红的手腕,言语之间却放缓了态度。不知道那个男子是他的什么人,听到他已经不再认识的消息会让闻光之如此地失魂落魄,看来他已经找那个男子许久额,今日终于得到他的消息,却是个噩耗。
人总是会觉得,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因此即使心里早就知道那个人回不来了,心里面还是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期待这只是一个开得失了分寸的玩笑,期待那人突然出现,期待一切都是一场声势浩大却虚有其表的梦。
所以当真相被毫不掩饰地摆在面前,曾经的期待都像暴雨中娇嫩的花,猝不及防地被瞬间摧毁。这样的破灭之痛,是怎样的直击人心?
红夜南思绪奔腾,内心却渐渐也生出一丝寒冷的悲伤来。她有一些同情眼前的少年,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与他半个时辰前的意气风发对比得实在是太狠。
“除了这个令牌,他还留下什么吗?”背对红夜南的闻光之冷不丁问道,声音里没有悲伤,但是连带着也没了其他的感情,像是在询问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点点头,红夜南回答道:“有的。”便掏出那个用血写就的丝绢来,递给闻光之:“上面的符号我看不懂,但是我猜你应该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转身接过红夜南手中的丝绢,闻光之的眼神一闪,双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查看着丝绢半晌,闻光之也不抬头,淡淡地下了命令:“都下去,我和她有事要说。”
还在行跪拜之礼的天奇阁成员越是纷纷起身,又行一礼,这才默默地走了出去。不消一会儿,整个大殿就只剩下红夜南和闻光之二人,安静得可怕的气氛迅速地充满了整个空间,无形的压迫感让红夜南的太阳穴感到一阵胀痛。
而拿着丝绢的闻光之却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这周围的诡异气氛一样,一言不发,目光像是被上面的额符号黏住了一样。
红夜南很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闻光之的悲痛她大概了解了,可是这么耗着她实在是快受不了了。要是闻光之像一个人静一静,大可把她也交出去,可是现在是他自己偏偏要留下她,但是现在却一言不发,这倒是个什么理了?
“我找了他六年。”
正在红夜南犹豫该不该前行告退之时,闻光之却突然开口了,引得她惊诧地“嗯?”了一声。
小心翼翼地收起丝绢,闻光之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眉眼之间的悲愁却仍旧缠绕不散,他自顾自地继续道:“整整六年,我动用了天奇阁最精锐的力量去寻找他,可是从来都是无功而返。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如果不是今日你把这个带到我的面前,我还是会继续找下去。”
他自嘲似的“呵”地笑了,又说了一句“谢谢”。随即想起往事似的抬头看着大殿的天花板,轻声道:“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说他只是去解决一点小事情,却把天奇阁阁主才能佩戴的令牌交给了我,说是办点小事,要是令牌丢了就不好了。然后他拿走了我的令牌,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红夜南静静地听着少年的诉说,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暗卫的话才好,也许在这个时候,任何暗卫的话语都是徒劳的无用之物罢了。
她此刻只觉得,在这个高大宏伟的建筑里,原本气势傲人的闻光之,此刻像是一无可依靠的小草,似乎下一秒它就能因为一阵风而折断。
在巨大的悲伤面前,人如此渺小,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