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你提醒?”红夜南没好气道。
她今日的计划全盘被打乱了,若不是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不能得罪的利用皇子,他早就能借助暗一学了很多《六分经》所需的基本功了。偏偏天不遂人愿,要她浪费这么半天的时间在这个阳光如此猛烈的地方带了这么久,没中暑已经是剜心了,还想着要学到什么东西?
不经意间瞥见暗一古怪的神情,红夜南疑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也不想和宇文炀的哥哥有纠缠的。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根本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又不能对他哥直接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只能这么干耗着。要不是我刚刚终于受不了了,恐怕你现在还要更生气呢。”
“属下怎么敢生皇妃的气?!”惊慌地看着红夜南,暗一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确是对八皇妃不太尊敬,想的太多了,竟然连自己的语气便冷了都感受不到这样对皇妃说话,要是八皇子知道了,不罢了他的皮才怪。
稳了稳情绪,暗一的声音已经变回以往那样谦卑恭敬:“属下也是担心这个六皇子对您另有所图,毕竟他是八皇子的亲哥哥,若是他想要对皇妃有什么伤害之心,皇妃也好先有了防备。”
考虑到暗一也是关心则乱,对于有关宇文炀的事情,哪怕是十一点点微笑的眉头,他也不会掉以轻。红夜南十分能理解暗一的心思,于是“嗯”了一声表示她明白暗一心中所想,又道:“你不必担心这个,我对宇文炀的上心程度,不比你少。你的心思我也全都能理解,只是你一碰上这样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人事就变得尤为紧张。这样太容易让别人抓到把柄,不必说我,你自己也得小心谨慎才是,别给你的主子添麻烦,清楚了?”
“属下明白。”红夜半是训诫半是解释的话让暗一很是受教,他们暗卫从进皇府的那天开始就承担这保护八皇子的使命。只要是有关八皇子的事情,他们向来都是不假思索地选择以八皇子为先,久而久之这样的观念太过于根深蒂固,反而容易让有心之人看出破绽,以此胁迫他们。关心皇子自然没有错,但是像他刚才那样失了分寸,就不能不控制一下了。
各怀心事的两人很快就到了山腰上的那个打点好的寺庙,稍作安顿后,寺庙的小僧便过来叫他们用膳。
由于主仆有别,暗一只能在另一个房间用膳。红夜南觉得无碍,便吩咐他吃过之后可以自行回房,如若有事,她自会传唤的。
暗一走后,红夜南便和几个上山来烧香祈福的善男信女在同一桌吃起斋菜来。她出门在外,不想暴露身份,于是并没有和那些小姐一样让小和尚把饭菜都送到包厢去,而是选择和陌生人一同用膳。
说是一同用膳,不过是自己吃自己的,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互不打扰,红夜南倒是觉得这样也十分自在,根本无需大费周章地再拿回房里吃。
在山上耽误了好几个时辰的红夜南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虽然寺庙里的斋菜只是一些寻常的菜式,根本不会像她和爹爹娘亲一同出来的时候吃得那种斋宴那样丰盛,她却觉得这些看似普通的菜肴有着别样的质朴清香。
平时在家里看都不看的清炒白菜,吃到嘴里却是奇怪地鲜甜美味,惹得她原本不快的情绪一扫而光,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起来。
专心地吃着饭的红夜南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那个姑娘已经换了人,她任然自顾自地享受自己片刻的安静,不被打扰的时光。周围的人也像她一样,都是那样的怡然自得,安静而平和。
看着吃得干净的小碟子,红夜南竟然有一只那个完成了任务的快活感觉。把碗筷一放就要去寺庙后面的小竹林走走,却在起身的瞬间冷不丁地听见有人在她旁边说道:“你吃得这样少,怪不得这样瘦。”
本想疑惑地回头,红夜南却几乎在瞬间清醒过来,顿在原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她没少听见这把声音,不用猜,肯定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宇文勋。红夜南手下是觉得没由来地厌烦,毕竟他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去应付宇文勋了,还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今天就能不用再见到他了呢……
再者……她刚刚才撒谎说她要和暗一下到山下去了,却在这里碰到了宇文勋,这不是赤裸裸地打脸么?红夜南叹了一口气,决定就此把话说开来:“此处人多语杂,要是有话要说不如到后山竹林去吧?”
宇文勋微微侧头表示同意,看着轻轻蹙起眉头的红夜南,却是感觉到别有一番风情。而后便微笑转身,跟在头也不回的红夜南身后。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撒在层层叠叠的竹林里,显得隐隐绰绰十分动人。夕阳不像正午时分的太阳那样猛烈,想要炙烤一切的野心,只是轻轻地覆盖在所有的事物上面,十分动人。柔和的夕阳让红夜南有些片刻的放松,即便现在是跟她认为的陌生人在一起,她也觉得此刻的气氛没有之前那样紧张了。
看着夕阳浅浅地覆盖在红夜南的脸上,她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染上了一层光晕,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宇文勋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在红夜南不解的目光中渐渐接近她的头发。
蹙起眉头,红夜南猛的后退一步避开宇文勋的动作,声音也随之便凉;“六皇子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
听到红夜南的呵斥,宇文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听在空中的手也变得十分尴尬。他面不改色地把手背过身后,不以为意道:“姑娘何必惊慌?我不过是看有一片叶子落在姑娘的头发上。想要帮姑娘摘下来。不过姑娘这么一退,那叶子已经掉下来了,不用我再亲自动手了。”
红夜南狐疑地摸了摸发顶,上面的确空无一物,但是并不能确定宇文勋是不是撒了谎“六皇子有什么便说好了,不需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的声音极冷,和这个温暖的场景很不相称,更显得她有一种与世割接的清冷感觉。
见红夜南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宇文勋也佯装生气,斜了她一眼,冷冷道:“姑娘之前可是跟我说你要下山去了,现在又是在哪里?”
“我本来的确是要下山的,谁知道在半山腰看到了这个寺庙,我和侍卫又渴又饿,于是进来休息,有什么问题么?”说辞信手拈来,红夜南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是我怎么觉得姑娘你是故意误导我你要往山下去,然后自己却偷偷停在了这里?”宇文勋勾唇一笑,看穿了她似的。
“你要是这么觉得,认定了我是在骗你,那我也没有办法。”红夜南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明明是在骗人,却说的好像是宇文勋的不是了。
她的小嘴一张一合地说着话,眼睛里倒映着夕阳。宇文勋的心海像是被一条鱼潜进来,明明是那么小,却无端掀起一场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