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闻光之的话,沈竹风略微思酌了一会儿,却是抬手触及斗篷的帽檐,哑着声音到道了一句,“不了。”
顿了顿,沈竹风继续说道:“她或许不会愿意见到我如今的样子……我也不想这么走出去,让她徒增愧疚。”
“活该。”闻光之轻描淡写的叹了一句。
当年的事情,他略微知道几分。沈竹风很早便在找寻沈兰心,只不过一开始是没这个能力,等他终于找到的时候,沈兰心已经是暗影楼小有名气的杀手了。
“当年你见到沈兰心的时候,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若只是一张烧伤的脸,不至于让你回来以后做出这种事情来吧?”闻光之看着沈竹风如今的脸,皱起了眉头。那一日沈竹风回来以后便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谁都不见。
他原本以为沈竹风只不过是想静静而已,却听着下人说沈竹风屋子里点了很多蜡烛,屋子里很亮。
他想不通沈竹风到底在做什么事情,便去看了一眼,没有想到推开门,就看着沈竹风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个铜盆,铜盆里密密麻麻点满了蜡烛,而沈竹风掩着面,似发出了用劲了力气咬牙克制的声音。
他拍了沈竹风的肩头,看着沈竹风回过头来,吓了一大跳。
因为沈竹风整张脸都毁了,全是烧伤,还凝着蜡油和泪水血水,大片的红色,血肉模糊……
闻光之轻啧了一声,纵然时隔多年,他还是不太愿意去回想那一日自己见到的那一幕。
他自觉沈竹风并不是那么偏激的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若只是见了一眼自己妹妹毁掉的脸,沈竹风便会做出把自己的脸毁掉这样的事情来。
沈竹风一定是看到了别的什么,然而那个时候,闻光之一向喜欢刨根问底的性子,却是半句话都没有问,脱了外衫替沈竹风把袖子上沾染上的火灭了,叫了大夫治伤。
他那个时候也气,只顾得上讽刺沈竹风疯了还记得护着眼睛没把自己烧瞎。
那个时候沈竹风说了什么来着?闻光之轻轻地摸着下颌,想了起来,沈竹风那个时候面无表情也不喊痛,好似是说——眼睛瞎了,就看不清人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闻光之知道了沈竹风这些年并非放弃了复仇一事,他不过是养精蓄锐,把一切都藏得很深。
也就是那个时候,闻光之开始接触自己名义上的叔叔轩承侯,进了天奇阁,学着做生意。
“你那一日到底见着什么了?”闻光之又问了一遍,却见着沈竹风抬起头来,眸色略冷,面上却是怔怔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头去。
就在闻光之以为沈竹风不会说的时候,却听着后者开口:“我见着沈兰心在自己的屋子里……发脾气,砸东西,怕水,只让侍从拿着拧干了的布巾靠近她,而且见不得镜子。”
沈竹风的话顿了顿,却是没有再继续把话说下去。
他见到了一个极其绝望,凄绝自己容貌的沈兰心,再不是当年沈家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他在找见沈兰心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或许忘了自己的身世,或许被人收养,或许流落了不好的地方,或许恨他,恨沈家。
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见着的是一个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却自愿投入了暗影楼,近乎是和他选择了同一条路的沈兰心。
他其实是想见沈兰心的,更想走到她面前,护着她,和她说没事了,他找到她了,她日后的日子可以和在沈家一样无忧无虑,日后嫁入,相夫教子……
可当他看见了沈兰心之后,沈竹风就知道自己准备的这些说辞,全都用不上了。
后者是一个和他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性子,根本就劝不了,他有些迷惘,更多的却是心痛。
她的脸毁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不过的容貌就这么烧成了这幅样子。
如果他早一点找到沈兰心?可就算早一步找到了,他那个时候也没有能力能护得住沈兰心,更别提替沈兰心找一个好大夫,用好药治她的伤。
沈竹风只是还没有原谅自己,这份愧疚几乎是在那时一瞬间吞没了他,他想见沈兰心,想了一天,自己该以什么样子出现在沈兰心面前才不会刺激到他。
他后来想到的便是这个法子,把自己的脸也毁了,那他就和沈兰心一样了……
可毁了以后,他依旧胆怯,不敢在沈兰心面前露面,只能在暗处护着她。
就这么拖着,拖的时间越长,沈竹风就越是逃避着不敢出现,即使他知道沈兰心差不多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了,却依旧不敢露面。
沈竹风轻笑了一声,为自己的胆怯。
另一边,红夜南差不多已经起身,打算和飞燕一同回丞相府了。
沈兰心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见着红夜南要离开了,却是忽然出言唤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红夜南回过头来,略微有些不解的看着沈兰心,偏了偏头疑惑。
“虽然不能见我兄长,只不过,你见过他,他如今是什么样子?”沈兰心忽然问出这句话,隔壁的沈竹风近乎是一瞬间僵直了身子。
好在红夜南错意了沈兰心的话,又或者是换了一个角度理解,并未提及闻光之的容貌也被毁,而是轻声道:“他现在很好,我见过他几次,看得出,他在对沈家这件事情上……比你要胸有成竹。”
听着红夜南的话,沈兰心微微愣了一下,而后淡淡的嗜着一点笑意点了点头,让红夜南离开了。
……
红夜南回府,却是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自己家里。
愣了一下,红夜南才开口:“师父……?”
不怪红夜南吃惊,鬼医除去有一次入宫替皇帝解毒,红夜南还未见过鬼医出来过。
红丞相和柳夫人倒是知道鬼医的身份,所以后者一出现在府外,说来找红夜南,他们便把人迎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