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的皇城,今日的确是在过节,而且还是梁国最有名的越女节。
红夜南走马看花,出了宫之后,便下了马车,和梁狐如一起沿着护堤走。
梁狐如又将那张面具叩下,覆盖了整张脸,说是为了掩饰身份。
红夜南略微犹豫,并没有将面具覆在面上。
她到底还是有些介意。
那张面具……仿佛噩梦一般,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出现,而后又好几次出现在她的梦魇之中。
红夜南也很想告诉自己不必去在意,或许是那个时候视线不好,眼花看到了什么东西记到了脑子里。可红夜南还是忘不掉这件事,好不容易淡忘了几分,眼下又被梁狐如送的面具尽数勾起了恐惧。她自然没有怪梁狐如的意思,更没有拒绝后者的好意,只不过在喧闹熙攘的人流之中,梁狐如没有再继续拉着和红夜南的手腕,却是轻轻的牵着她的袖子。
两个人无话可说,便就此安安静静的走着,眼瞳之中映入满眼的花灯。
“越女节……玉国并无这个惯例,是纪念什么的?”缓了好一会儿,红夜南才开口。
听着她说话,梁狐如还略微楞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唇角勾起了微笑,“是纪念梁国的母神,在梁国有个传说,说的是一个神女与男子相恋,然而那个男子却一直戴着一张无眼无口的面具。神女被这个男子的神秘吸引,靠近,却一直都未能让男子摘下面具,便自己也戴上了一张面具,和那个男子日日在一起。神女喜欢那个男子,却从未见过后者的真面目,直到有一日,男子摘下了面具,而到了那个时候,却是神女失去了所有神力之时。因为神女彻底爱上了那个男子,所以她不配再为神。神女以为,她放弃一切,那个男子会为她感动,至少,会给她一个答案。”
红夜南愣愣的听着,看着梁狐如面上覆着的狐狸面具,又抬手触及自己脸上无眼无口的面具,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然后呢?”
“男子是为了引诱女神才接近她的,面具之后,是一张得逞的笑脸,女神见到了这世上最恐怖丑恶的嘴脸,不是她所爱之人的面孔,便大喊,‘你不是我的爱人。’……”
“女神疯了?”红夜南倒不觉得这个故事如何有趣,只不过觉得转折出乎意料,让她无法一下子猜到结局。
“神女将男子的面具夺下,戳瞎了男子的双目,以剑喂进了男子的咽喉,而后将面具戴到自己的脸上,变成了梁国的父神越女,也是梁国的始皇。”
红夜南听着这个结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看了看四周,却又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方才她一直低着头看着湖中的花灯,却没有去如何注意,身边的人,竟都带着面具,或是无面,或是狐面。
梁狐如叩着自己面上的狐狸面具,揭开一角,“无所爱之人,便不带面具,凡是有所爱之人的女子或是男子,皆戴狐面,而有所负或被负之人,皆戴无面,而且……”梁狐如拖长了语调,瞧着红夜南侧戴着的无面,勾了勾唇角,有几分狡黠,“如你一般,戴着无面的女子,就是被人辜负,是……”
周遭忽然发出一声欢腾的呼呵,红夜南回过头去,看着不远处好似是搭起了一个高台,高台之上有人挥舞着火把。
身边的梁狐如薄唇开合着,然而周围忽然高昂起来的喧嚷,却让红夜南没有听清他的后半句话,皱了皱眉头,问道:“是如何?”
梁狐如一下子将面上的狐面取下,而后摘下了红夜南戴着的面具。
面上被梁狐如匆匆叩了一张狐狸面具,而后又被后者拉着往人群中挤,红夜南有些无奈,只能一只手由着梁狐如拽着,身不由己的往前跌跌撞撞,一只手按住了脸上的面具,套了好几下才抓住了面具上固定的绳子套在头上。
梁狐如拉着红夜南踏上台阶,红夜南这才反应过来,梁狐如竟把她拉到了那个高台之上。
“梁狐如?”红夜南无措。
梁狐如却是忽然松开了一直紧拽着红夜南的手,缓缓地,对着红夜南摘下了一直按在面上的白色无面面具。
一双清润的眼眸带着几分侵占性直直落在红夜南的身上,红夜南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台下便有人大声的呼喊,而且渐成节奏。
他们在喊什么?红夜南细听,却是听着他们喊叫着——“摘下你的面具,戴上无面,用剑贯入他的咽喉……”
红夜南落在自己面具上的手一颤,却是见着梁狐如将面具递了过来。
太乱来了……
红夜南这么想着,却是跟着台下的呼喊摘下了自己的狐狸面具,戴上了白色的无面,原以为这样就能结束,可略微朦胧的视线之中,红夜南却是感觉到自己的手中被塞了一把剑。
剑已开刃,落在手中,是有些分量的。
台下的人依旧熙攘叫喊着要她将剑贯入面前人的咽喉。
红夜南的手一颤,几乎要握不住剑,看着面前的人,指尖,却是狠狠地收进了掌心之中。
“宇文炀,你要做什么?”一句话落下,红夜南看着面前的人似也是怔了一下,而后伸出手,缓缓地落在她握着剑的手腕上,缓缓地引着她的手抬起,对着他的颈。
他仰起头来,一副从容就义一般的模样,甚至眼中还有几分对她的鼓励。
鼓励她杀了他吗?!
红夜南死死握着剑柄,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下一瞬,他终于放松了几分力道,举着火把的人围拢过来,下一瞬,红夜南便被宇文炀一把拉到了台下。
一把扯下了面上的面具仰起头来,红夜南看着台上已经换了两个人,一个带着无面,持剑挥舞了几下,而对面的男子眼下两道红色的痕迹,长大的口边也是一道血迹,就这么跌跌撞撞,而后跃下了台子,融入了欢腾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