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您之前到底是和四殿下闹了什么别扭啊?”
“……”宁柔然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几乎是失而复得的琴上,过了一会儿,将膝上的琴挪开,有些打不起精神来,起身掀起了帘幕,将身子隐入里间的榻上,“没什么,我休息一会儿,你们出去罢。”
“是。”两个丫鬟算是跟了宁柔然有些日子了,知道这位主儿睡得浅,休息的时候不要人守在周围,否则一点儿小动静都会把人扰醒。
听着两个丫鬟轻轻地带上门出去,宁柔然却是将视线落在里屋帘幕之后的一片暗沉人影之中。
一直待到那片人影从阴影之中走出来,立在床边。她才微微支起了几分身子,缓缓地从锦被里伸出一只手,探出了床侧垂下的纱幔,纤细的指尖牵住了一片兰色的衣袖。
沈竹风就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袖子上落下的纤细手指。顿了顿,而后抬手,将袖子从宁柔然手中抽了出来,却是摊开手,朝着宁柔然递过去一个瓷瓶。
是轩承侯府每月给下的……药。
只有每隔三十日服过一次这药,才能免腹绞之痛,却是饮鸩止渴,解不了毒的。
“……”宁柔然接过,却被沈竹风握住了手腕。
她有几分不解的抬头看着后者,却是意会到了什么,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沈竹风没有用力,看着宁柔然抽回了手,语气浅淡的流出:“你有小半年未用过解药了,是怎么将毒发压下去的?用更烈更毒的药?”
宁柔然垂下眼眸没有答话。
“难怪我这些日子看你都是真的将送来的药喝了下去,而不是和初来四皇子府的时候那样,全都倒掉。”沈竹风一节节收紧了指节,紧握成拳。
听着沈竹风的话,宁柔然微微压下了身子,伏在锦被之上,一双眸子带着几分意外,却是勾了勾唇角,“你知道了……那又如何?解药……不过是暂时压下毒发的药物罢了,公子给的是如此,我用其他的药压下毒发,不是一样的么?”
“一样吗?”沈竹风骤然掀开了帘幕,看着宁柔然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一把叩住了后者的颈部,缓缓收紧,“要不是因为四皇子让你搬到这里,暗卫多了一圈,我混进来多了些麻烦……也不至于看到,你在该毒发的时候,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那又如何?”
宁柔然抬手,叩住沈竹风的手腕,用力的从自己的颈部扯了下去,仰起头来,一字一句,略带挑衅,“四皇子钟意与我,公子便不能轻易将我换掉,既然如此,我就是不愿继续吃‘解药’而是自己想法子化解,那又如何?你呢,将这件事情,告诉公子么?”
“天奇阁的人,皆是自愿服下……”
“几岁的自愿?那时我不过八九岁罢了,一个孩子而已,自然是只要给口饭吃,什么都会答应的。”
宁柔然看着沈竹风僵在半空的手,略微低垂了眼睫,将自己的手落到了沈竹风手心之中,语气很轻,“公子要我做的,我哪一件不是完成的天衣无缝,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也是公子捡回来的,只不过公子愿意和你做朋友而已,否则的话,就如我一样,喂了毒,扔进楼里,你和我……无差。”
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来,宁柔然总算是熬过了毒发,将沈竹风方才给她的药一收,抬手往外一推,“走吧,这一次,别再让四皇子发现了,不然的话,你……怕是不想我有安稳日子过?”
沈竹风眉头紧皱看着宁柔然,却终得后者一笑,坦然的不能再坦然,“放心吧,我没寻着解药,暂时还不能脱离公子的控制,只不过现下服用的药是鬼医给的,要不了我的命,暂时还能为公子所用。”
一字一句,宁柔然有几分疲乏了,抬眸看了沈竹风一眼,似是在问他为何还不走。
“你若是不愿意继续留在四皇子府……”
“我不愿意。”宁柔然没有将沈竹风的话听进去,便直接给出了答案,扫了后者一眼,不耐烦地目光似是在问,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
沈竹风……能做什么?
说服闻光之,让她不用继续留在四皇子府?又或者……是和她说,等一切事情都完了以后,她就能离开四皇子府了?
低垂下眼睫,宁柔然不再看面前的人,只开始走神。
她开始想,最初遇到沈竹风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后者可信,相信后者能带着她离开四皇子府,做她愿意做的事情,而不是成为一个细作……
她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
宁柔然再抬头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了沈竹风人影,她也不意外。
早就清楚,沈竹风永远都是这样,遇事,事不关己,便不理会。
宁柔然一点儿都不担心沈竹风会将这件事情告诉闻光之。
就算是说了,那又如何?
冷笑了一声,宁柔然却是意外地听着院子里有些动静。
以往她休息的时候,那两个丫鬟从来便不会往她这边凑,如今怎么弄出那么大的声响来?
皱了皱眉头,宁柔然起身推开门,却是见着院子里有几个婆子移来了好几棵竹子,正把原本种着的花木挖出来,将竹子移入土中。
见着宁柔然看过来,几个婆子皆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对着宁柔然行礼,有几分犹豫的开口解释:“是……四殿下命我们将这些竹子移到这个院子里来,只不过我们到门口的时候才知道皇子妃在休息……可我们等得,这些个竹子却是不能晾着太久,不然就不好种活了。”
“何必移过来。”宁柔然扫了一眼,便再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转身要把门关上,却是意料之外的看着一袭蓝色的衣袍在圆形的拱门外,唇角掀起,不知是讽刺还是什么,过了一会儿,宁柔然才斜倚在门边,看着她们将竹子扶正种下。
有几分萎靡的竹叶不展,全都蜷缩成了一个圆长卷。
宁柔然一点儿都不心痛这些死物,只不过是有些意外,意外于宇文辉。
明明他已经开始厌烦她,那为何又要回过头来做这些事情讨好她?
微微侧了侧头,看着那几个仆妇将竹子种好又轻手轻脚的离开,宁柔然有几分疲乏,却又是无意识的勾起了一抹笑来。
也不理会那一抹衣袍,转身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