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尽的沐雨铭依稀看见前方黑漆漆的树林之间,竟然透出了一点两点的火光,异常醒目!
此时他都快没有力气思考了,全身酸痛酥麻,特别是气海的枯竭,说夸张点,就像是被抽离了骨骼的人体一般,行动相当困难。
沐雨铭迟疑片刻,心道被那老头杀了,还是被这帮人杀,都不过是一死罢了,指不定这帮人还有可能会看着自己是个孩子放过自己呢?
不管怎样,先看看再说。沐雨铭放轻脚步,悄悄潜行往前,待他走到可以看见最近的一个人时,便屏息停下,蹲在树后暗中观察。
那人一脸警惕,看起来是在巡查四周,沐雨铭见他中年佩刀,虽穿粗衣便服,但步伐动作,既规律又利落,特别是气态精神,尽显老练沉稳,绝对不是寻常的江湖游侠,而极有可能是受过训练的官家卫士。
可以说是“走投无路”的沐雨铭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
他悄悄退出数丈远,轻轻地把短马尾解开,使劲晃了晃脑袋,故意弄得自己披头散发,再把方才在水中换上的干净衣服抹上泥巴,撕得更碎,脸上也搞得灰头土脸。沐雨铭本想再到手臂上模仿狼爪抓出三道血痕,突然想到若是有高人在此,怕是弄巧成拙,只好作罢。
最后从地上抓起一把灰,深吸一口气,咬咬牙,硬是把那把灰直往眼睛里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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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马车在树林中休整,四周都是带刀的便衣护卫,足有五十多人。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是几辆个朴素寻常的马车,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走近其中一辆,轻声对车帘道:“姐,周围没有动静,可以先行安寝了”
车帘掀开,一个眉目如画的年轻女子的露出面庞,淡然道:“可以出来透透气吗?”
“恐怕不行”中年人低着头“还是心为好”
秀丽的女子轻声叹了口气,缓缓放下车帘。
就在这时,寂静的深夜里突然穿出一声孩童大哭!众人不禁瞬间手握刀柄,提高警惕!悄然无声地在马车外围成一道人墙。
远处跑来一人,一路跑到最里层人圈外,禀报道:“宁先生,前方一个衣衫褴褛的八九岁孩,哭着说有狼”
这位被称作“宁先生”的中年人皱了皱眉头,声道:“孩?”
一旁原本放下去的车帘又再一次掀开,那名女子道:“是个孩子?那还不赶快扶过来!?”
宁先生转头道:“姐,出门在外还是心为妙”
女子急道:“不过是个孩子,那有什么?万一误了人命可是大事!”
宁先生知道拗不过她,同时觉得姐心地善良,心生宽慰,迟疑片刻,还是对那护卫道:“带过来,多叫几个人一起看着他”护卫领命而去。
那孩自然就是“精心打扮”的沐雨铭,不一会,五个护卫就带着脏兮兮的他走了过来。
沐雨铭的脸上带着泪痕,呜咽不止,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身上带血,特别说他右腿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简直就是半真半假的可怜至极。
那女子走下马车,宁先生赶紧阻止道:“姐不可!我们会处理妥当的”
女子摆摆手,走到沐雨铭面前,两人身旁十几个护卫手握刀柄,若是沐雨铭有什么轻举妄动,随时准备拔刀把他砍成碎肉!
女子蹲下,不顾沐雨铭身上难闻的臭味,伸手抹了抹沐雨铭的眼泪,柔声道:“弟弟,你怎么了?爹娘哪去了?”
沐雨铭心里对这大姐姐生出好感,哽咽道:“被被狼吃了”
女子顿生怜悯之心,声音更加轻柔道:“乖,已经没事了,饿了吗?姐姐这里有好吃的”
沐雨铭虽然腹中确实有些饿了,却心知做戏做到底的道理,摇摇头,抽泣道:“逃到水里,喝水喝饱了”
本就心软的女子更加可怜起沐雨铭了,心疼道:“那怎么行呢?”转头对随身丫鬟道:“快去车里取些糕点来”又对沐雨铭道:“浑身湿透了,快去火边暖和一下,别染了风寒!”说罢便牵着沐雨铭脏兮兮的手走向火堆边,宁先生挥挥手,四周围起来的护卫便散开,继续巡视警戒。
沐雨铭心里尽是温暖,好在遇上了好心人,盘算着姑且暂时能留着就多留会,虽然骗了这个大姐姐,但等过几天内力恢复,再想办法报答就是了。
两人坐在火堆旁边许久,沐雨铭知道哭够了,再哭只怕就惹人厌,便缓缓止住了哭声。
宁先生静静地站在女子身后,周围护卫都在两丈之外。沐雨铭大口大口吃着桂花糕,那女子就坐在沐雨铭身边满眼疼爱地笑着看他。
“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女子轻声问道
“沐雨铭,沐浴的沐,下雨的雨,铭记的铭”
“好好听的名字啊,你父”那女子本要夸夸沐雨铭的父母,却马上又想到沐雨铭的爹娘都被“狼吃了”,自己不该提起,顿时语塞,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说下去。
她却不知此时沐雨铭也有些犯难,现在如果说“没关系”,只怕就会因为不够悲伤而被怀疑;若是再哭,怕又过于矫情,惹人厌烦。可什么都不做,又叫这位心善的姐姐十分尴尬,沐雨铭当下也不知所措了起来。
还是女子身后的宁先生发声,问沐雨铭:“如此文雅的名字,想必你不是寻常户人家吧?”
沐雨铭心中知道这个中年人从自己出现开始,就一直观察自己,搞得沐雨铭一刻都不敢放松地演戏,如今第一次开口询问自己,绝对不能出破绽。
此刻沐雨铭的表情既不刻意悲伤,也不过分冷静,只是显得有些失落,声道:“我家是种地为生,名字是家里人花钱去请村里的教书先生给起的”
宁先生看不出来什么破绽,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那女子转身问丫鬟:“有这孩子可以穿的衣服吗?”
丫鬟摇摇头,道:“姐,咱们出门有些急,不曾带孩子穿的衣物”
女子歉意地对沐雨铭笑道:“抱歉啊,沐弟弟”
沐雨铭勉强笑了一下,道:“没关系,衣服也快要烤干了”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还没问过姐姐的名字?”
女子爽朗道:“我姓赵,名”
未曾说完,身后宁先生轻咳一声,女子慌忙住嘴,看了看一脸茫然懵懂的沐雨铭,又好像是放松了什么,笑道:“你叫我赵姐姐就是了”
沐雨铭点点头,他自然看出来了这其中有玄机,只是他没有深挖的打算。此时沐雨铭心中盘算着:现在只要等内力恢复,再寻报恩之处,便会坦白一切,请罪离开,今后是生是死,决不会给这位姐姐添麻烦了。
至于这行人是谁?要去做什么?若是探究,只怕徒增风险,他还是暂时一路当个乖宝宝就好了。
赵姓女子让丫鬟取来药膏,要亲自为沐雨铭涂抹,丫鬟赶忙阻止,谁知这位赵姑娘竟然说道:“没什么,这么多年,都做得不少了”,丫鬟只好作罢。
沐雨铭虽然不打算多事,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暗自思索:这位赵姐姐明显身世不俗,为什么一点没有大家名门的闺秀气质,竟然还说为人擦药“做得不少”?奇了怪哉啊
女子带沐雨铭上了自己的马车,这几辆宽敞的马车不比只有座位的代步马车,都是有床有桌的远行马车,大多是商贾远行才能用到,想必是这些人为掩人耳目。
进了车门,这车厢内倒与马车外观没什么差异,都是简单朴素的床桌椅,不过不同的是,整个车厢都充满了一股香气,像是如今女子自制的荷花香囊,但又多了一些草药味儿。
赵姑娘要沐雨铭脱了上衣趴在床上,沐雨铭照做了,毕竟还是懵懵懂懂的孩,没有什么授受不亲的观念。
一边轻轻的在沐雨铭伤痕累累的背上涂抹药膏,赵姑娘一边心疼道:“我这些年看了这么多伤患,还没见过你这么大的孩子伤这么严重的”
涂好药膏,赵姑娘扶沐雨铭坐起,又蹲下身子,查看沐雨铭的腿伤“这伤在内部,可能断骨,怕是十分严重”
沐雨铭见赵姐姐对自己如此担心,顿时心里非常惭愧,现在又不能明说,整个脸又羞又憋得通红。
赵姑娘给沐雨铭的腿初做救治,便扶着他去了后面一辆马车上休息。
赵姑娘最后说了句“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姐姐”,便离开了沐雨铭的这辆马车。沐雨铭静静地躺在床上,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幸运,遇到的是个好的不得了的好人!自己哪怕是多骗了赵姐姐一天,就觉得自己是罪加一等!羞愧成倍!
想要暗自运行师父传授的养筋复骨之法,加速康复,却突然又发现气海仍旧是一片枯泽,根本无从运功,顿时气急败坏!重重地“哼!”了一声,拉起被子把没用的自己狠狠地蒙了起来。
就这样,沐雨铭顺利地留在了这群神秘的队伍里,至于恢复内力之前的事,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