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种地确实是一个累人的活计。
但考虑到这些种子的重要性,赵乾又不想假于他人之手。
当所有的种子都被一一放入挖好的小坑内后,赵乾拍了拍手中的泥,吩咐道:“小乙,去河里捞些泥来。
泥中的水草一定要清理干净,要是回来让我瞧见一棵,就扣你半个月的工钱。”
陈小乙有些疑惑,便问:“公子,要那臭泥作甚?”
赵乾白了他一眼道:“亏你还吹嘘自己是种田的老把式,连这河泥可以肥地你都不知,以后再敢在我面前吹嘘,我非得让人掰你一颗牙。
取泥之时,一定要把泥中的水草分拣出来,要是回来让我瞧见一根,就扣你半月的工钱。”
听说这活干不好还要被扣工资,陈小乙这脸立刻就拉得老长,“公子,这河泥之中,哪能没有水草呢?
小人这点月钱可经不起您克扣,您还是让别人去吧。”
赵乾刚想踹他一脚,李福贵突然说道:“师父,徒儿愿去。”
说罢,也不管赵乾答不答应,李福贵便拎着木桶,转身出了李府。
“看看,看看,这就叫境界,这就叫思想觉悟。
哎,小乙啊,你让本公子失望了。
本公子决定了,从现在起,你小子降格为赵府未来副管事,留府察看,以观后效。”
听了这话,陈小乙立刻哭丧着脸道:“别啊,公子,小的这就去捞泥。”
“不必了,挖泥之事有我那宝贝徒儿就行,你小子要是良心发现,就给本公子捏捏腿吧。”
说着,赵乾便躺在院中的竹椅上,陈小乙连忙赔笑着替他捏肩捶背。
“公子,力道如何?”
“嗯,不错,以后你就是本公子的心腹兼专用按摩师了。”
这一切都被李宝德给看在眼里。
虽说赵乾的来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小子确实是个奇才。
光是经商之道,李宝德便自认,拍马也及不上赵乾。
再者,从赵乾那日在迦叶寺打败孙当归可以看出,这小子竟还是个饱读诗书之人。
可读书人不一向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
偏偏这小子竟然还懂得河泥可以肥地。
还有,那些自命清高的穷酸秀才,平日里就算瞧见自己,都是白眼相向。
更不用说,像赵乾这样和府中的下人打成一片、称兄道弟。
这小子,还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啊!
过不多时,李福贵便拎着一桶臭烘烘的烂泥走了进来。
看这小子满手的泥污,恐怕真傻兮兮的用手将所有的水草都可挑拣了出来。
赵乾这心里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啊。
“那个,福贵啊,离师父远点,师父闻着这味儿,就会觉得头晕。”
李福贵憨笑一声,后退几步道:“是徒儿愚笨了,师父的身体金贵,自然闻不惯这泥中的臭气。”
赵乾捂着鼻子,点点头道:“乖徒儿,这留名青史的时刻就由你来吧,千万记住,敷洒淤泥时只可盖上薄薄一层,要是积厚了,这种子可就发不出了。”
李福贵点了点头,便伸手去抓桶内的河泥。
有了湿烂的河泥积肥,这些种子自然不必再另行灌溉。
当所有的浅坑都被河泥填平之后,赵乾这才心满意足的背着手巡视了一圈。
李福贵很听话,而且很能发挥主观能动性。
不仅将河泥只堆了薄薄一层,还贴心的用草杆给每一个浅坑都戳了几个出气的小孔。
李宝德见他一脸笑意,便问:“贤侄,你确定这些种子日后能开花结果吗?老夫虽没去过异国他乡,但也明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道理。
这色目的良种,也不一定能适应我大宋的水土吧?”
赵乾神秘一笑,点头答道:“李叔放心,要说我大宋何处最适合种植这些良种,蜀地可排在前列。
蜀地气候宜人、雨水充沛,充足的日照更是足以保证这些良种的生长。
李叔大可放心,只需让人每日悉心照料,浇水、施肥、捉虫、除草,一环都不可落下
若是能做到以上几点,良种长成,指日可待。”
李宝德见他说得信心满满,便也不再多言,关照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种地的事是解决了,但赵乾还不能闲着。
昨天临出门时,曾让陈小乙替他去牙行租下了那间铺子。
今日既然得空,自然得去看一看。
赵乾二人刚一来到那间铺子门前,陈小乙便主动地当起了向导,“公子,这就是昨日小乙替您租下的铺子了。
这间铺子原先是间米店,因为酿造新酒的缘故,咱们李府采买了很多粮食。
这米店的老板大赚一笔后,便举家搬去了成都府,这间铺子自此便空了下来。”
赵乾一边听着陈小乙的介绍,一边用脚步丈量着这间铺子的大小。
铺子不算太大,但正对中央正街。
要不是因为自己和王明杰的关系,钱家万万不可能以如此低价租给自己。
对这间铺子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后,赵乾便开始在心里琢磨起了铺面的装修。
这间铺子虽说一开始只打算用来专门出售牙膏,但现在肯定还要加入香水、香皂这些商品,所以这门脸一定要夺人眼球。
但又不能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一样,要高贵而不失典雅,堂皇而不失亲民。
由于以后的客户群体大多都是贵妇,所以这店里的伙计也要全部换成赏心悦目的美女,穿着统一的服装。
只要客人一来,便齐刷刷的躬身,大喊欢迎光临。
除此之外,店内的装修也不可儿戏,除了可以多摆些盆栽绿植外,还可以再挂些名家字画,一定要给人一种店主人很有内涵的感觉。
要不是高炉的炉温还达不到烧制玻璃的要求,赵乾非得将店铺内的墙上全部挂满镜子。
哎,还是得赶紧将玻璃给搞出来啊!
现在的赚钱手段,和卖玻璃制品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至于店铺的名字,赵乾也早已想好,漱香斋。
很不错的名字呢,自己可真是个天才呀!
从铺面回来后,赵乾便开始着手,准备再次熬制肥皂。
可当他向陈小乙提出让他出去购买大量牛脂时,陈小乙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为难之色。
赵乾放下手里的木棒,在盛有草木灰水的桶沿上磕了磕,问道:“怎么了,瞧你那样,有什么话快说!”
陈小乙搓了搓手,小声答道:“不瞒公子,上次那些牛脂,还是小人托人,费了好大功夫才买来的。
公子今日要这么多牛脂,小人着实不知该去哪里采买。”
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牛一直当作耕地、运输的主力,所以大宋对于耕牛的管制很是严格。
不仅将每一头耕牛登记在册,还会定时派小吏登门回访,看看这些牛大哥们日子过得好不好。
但有道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些抱着物以稀为贵的富人,在想要吃牛肉的时候,都会给自己家的牛安排一个意外死亡的剧本。
牛既然死了,官府自然没有资格去管别人如何处理自家的死牛,所以这些辛苦了一辈子的牛们,终于被安葬在那些人的五脏庙中。
李家也有牛,而且有很多牛。
但那些牛却是都各司其职,所以杀不得。
况且,要是一下子意外死了那么多牛,官府是肯定要下令彻查的。
赵乾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发财大计,竟然会因为不能杀牛而即将被迫搁浅。
本地官府简直太不友善了,腹诽一句后,赵乾又不甘心的问道:“这偌大的雅州城,就没有寿终正寝的牛?”
陈小乙苦着脸道:“自然是有的,可公子您要的牛脂太多,小的一时间到哪儿去给您找这么些寿终正寝的牛呀。”
就在赵乾自己都要放弃时,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那猪(北宋时也可能叫豕或豘,本文沿用现代称谓)脂呢?猪总是可以杀得吧?”
“猪自然是可以杀得,不过猪肉有一股腥臭味,城里的人家都不愿养,只有城外的农户们才会养上几只。
公子要是想要猪脂,就得宽容些时日。”
赵乾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你替我去城外买几头猪来,有多少买多少。
对了,你要是看见哪家养的猪多,你就告诉他,若是他们愿意,以后凡是杀猪之时,都可将猪脂送到府上。
我赵乾不仅照单全收,而且还贴补他们来回的车马费。”
赵乾又关照几句后,陈小乙便拿了银钱,打包好行囊,叫上另一个家丁作伴,二人一同朝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