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过去，天色欲晚。
“这马上就晚上了，统军使大人，要不要休息休息？”县令大人卓鲁齐问道。
“休息倒不用了，连夜突审嫌疑人。”完颜锋说道。接着命令道：“完颜霆，林远，你们二人将一切有嫌疑的人隔离审讯，特别是刚才那起混乱。大金的勇士不能就白白的死了。”
“遵命，统军使大人。”两人异口同声道。
“那晚上，统军使大人您睡哪？”卓鲁齐很是关切地问道。
“我？”完颜锋知道卓鲁齐心中的算盘，眼睛扫过大堂，落到卓鲁齐身上，说道：“那就麻烦卓鲁大人去找些铺盖卷吧，毕竟八方茶肆没什么铺位，将就着几天吧，把任务完成了也就舒服点了，哦，对了，这些人，也要委屈他们了。还有，吩咐小二的，准备些晚宴吧。”
“小人遵命。”卓鲁齐屁颠屁颠的出去准备铺盖卷和晚宴去了。
完颜锋在卓鲁齐走后对着大堂所有人说道：“今天，在我们湖阳县的菜市口，在我们追捕一名盗窃我大金机密的江湖人时，有一名刀客杀了出来，他现在依旧在垂死挣扎，但是我们不会让他那么轻易的去死，我要让每一个跟大金作对的人都跟他一样生不如死。当然了，若是这位刀客知趣，识时务的话，我相信，我们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现在，这盗取机密的江湖人死在了八方茶肆，但也把机密留在了八方茶肆，所以，我们在没弄清情况的前提下，还希望各位能够好好配合，暂时就先委屈诸位了。”
完颜锋又安抚着在座的所有人，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以免拖延调查的进度。当然，那个刀客确实是已经死了。
柳烟烟在完颜锋说话是明显的有一阵恍惚，陆乘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附在柳烟烟的耳旁轻轻说道：“怎么了？又想起你那个刀客哥哥？”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你是四季阁的人，你认为他们会留活口吗？”
柳烟烟依旧没有说话，她的心底在盘算着什么。
林远和完颜霆陆陆续续地把具有嫌疑的人带走了。柳烟烟、陆乘风和花无间也在其中。
八方茶肆的五楼俨然成为了一个大型讯问室。
五楼有诸多个小单间，单间外都有金兵或是捕快把守。
完颜霆正在讯问那个来自西辽的商人耶律磐石，完颜霆大声道：“说吧，在刚才的混乱之中，你闹腾的最凶，在后面鼓舞他人打砸，是不是你知道有人要跑故意煽动大家制造混乱？”
“这位大人，你可能误会了，我一个商人，只追逐利益，和你们作对，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耶律磐石不慌不忙地说道。
“既然你是个商人，那你怎么几乎天天都来这里喝茶？难道你用做生意吗？”完颜霆再度问道。
“我来这里，只负责谈生意，生意谈成自然有人运作，这个就不劳大人费心了。”耶律磐石解释道。
“是吗？既然你来谈生意，那谈生意的人呢？”
“他失信了，没来。宋人总是会先晾一晾你，这是他们的套路。”
“哦？套路？”
“这位大人，我想这个话题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今天我真的是很倒霉，很倒霉的。”说着，耶律磐石竟然还流露出了一丝悲伤。
“你到现在还没解释你为什么要鼓舞他人与我们作对。”
“这不就是宋人的失信，让我很不开心，所以，就找找开心嘛，谁知道会搞这么大事情出来，再说，我又不是带头的人。都是那个西夏人，你们怎么不去找他。”
说完，耶律磐石一脸无辜，好像自己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一般，完颜霆不再继续讯问，他知道，眼前的这个西辽商人不会再多说些什么了，除非有其他的证据。完颜霆接着便去了另一间单间里，或者说是审讯室。
审讯室坐的不是其他人，是大蒙古国的蒙古人莫勒特图·巴尔思。完颜霆问了几个基本问题外，其他问题巴尔思都说，这是包萨仁的意思。这是之前包萨仁交待过的，有问题都交给他来解决。
很快，完颜霆找上了包萨仁，包萨仁一脸笑容的看着完颜霆，他知道完颜霆是碰到了一鼻子的灰。
“包萨仁，你个宋人冒充什么蒙古人？”完颜霆很是生气，于是打了包萨仁一鞭子。
包萨仁忍着痛楚，道：“你可以打我，但是，今后，我蒙古大军一定踏尽你大金的每一寸土地。”
“你……信不信杀了你。”完颜霆怒道。
“我不信，你虽然可以杀我，但是，除非你杀光这里的所有人，否则我死亡的讯息一定会传回蒙古，到时候，我们打你们大金根本不需要理由，我倒是希望你能成全我，让我做个殉道者。”
“哼，少废话，说吧，你制造混乱的意图是什么？”完颜霆知道包萨仁这是在威胁自己，很少受到威胁的完颜霆一时间怒火上来，呵斥道。
“没什么意图，就是在看西夏人在那里，我们怕他一个人太孤单，所以就随便附和了几句罢了。”
“随便附和，好借口，希望你能每次都有好的借口。”完颜霆气急败坏。
完颜霆跟林远汇合，各自通报了讯问的信息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西夏人。
“给你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你去审西夏人，我去审那个四季阁的。”林远对着完颜霆说道。
“那就多谢了。”完颜霆毫不客气地拱了拱手道。
西夏人李旭正坐着等待着完颜霆的到来。
完颜霆笑着走了进来，道：“若是想痛快一点就自己说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说什么？人，你们杀了，威胁我，你们也做了，现在想要干什么？”李旭很是大义凛然。
完颜霆二话不说，手中的鞭子便抽在李旭的身上，李旭惨叫了一声，刚准备起身反抗，便被两个金兵按住。
“别以为你是什么使者，就感觉天不怕地不怕了，这，是我们大金的地盘。”完颜霆又是一鞭子上去，李旭咬着牙忍着痛。
“都在说你是刚才混乱的挑唆者，怎么，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是你在策应其他人。是你在勾结南宋探子。是你偷取了大金的机密。”鞭子再次落到李旭的身上，李旭本就文弱，此刻又是挨了许多鞭子，惨叫连连，头上渗出的汗珠像水一般的流淌，混着身上的鲜血，低落地上。
“我没有。”李旭无力道。
“没有？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所有人都说是你挑的头。”
“我真的没有，是他，都是他挑唆的我。”
“谁？他是谁？”完颜霆追问道。
“一个宋人，个头中等，江湖打扮。”李旭想起那个挑起自己心中怒火的宋人，原来这一切都是被人策划好的，他李旭被当成了重要的一颗棋子，李旭心中甚是懊悔，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来懊悔这一切了。
“把他送下去，别让他死咯。”完颜霆对着那两个金兵说道。
于此同时，林远对陆乘风和柳烟烟的审讯也在进行着。
“你叫陆晨丰。”
陆乘风点了点头，答道：“对。”
“你和柳烟烟时夫妻？”
“没错。”
“你们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
“喝茶啊。”
“就你俩？”
“是啊，当时大人你可是看见的啊，也搜查过了啊。”
“你们仅仅是为了喝茶吗？”
“不为了喝茶，那为什么？就是因为喝茶，所以在这里喝茶。之所以喝茶，就是因为要来这里喝茶。”
“滚犊子，别跟我绕圈子。”林远一脚将陆乘风踹了出去。
“你不叫陆晨丰，你是陆乘风，是江湖上盛传的义匪。”
“咳咳。”陆乘风爬起来道，“我说大人，你可去查，我陆晨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威海镖局的镖师，你说我是陆乘风我就是了？”
“威海镖局。我会派人核实去的。”林远挠了挠鼻子，又说道：“不过，镖局的镖师跟他的娘子在茶肆里喝茶，我总觉得怪怪的。”
“大人哟，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外面人多耳杂，我们进茶肆喝个茶谈个事奇怪吗？”
林远不错过任何一个机会：“谈个事？什么事情？”
陆乘风咂巴了一下嘴：“这事，不好说啊。”
“不好说，就慢慢说。”林远似乎很有耐心。
“不是，慢慢说，也不好说，因为这个事情本来就不好说。”
“究竟什么事情？”
“事关机密，你得帮忙请示一下柳大人。”
“柳大人？”
“对，柳大人，柳烟烟，我的娘子。”陆乘风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说道：“四季阁的保密程序，你们应该知道的，我，不能多说。”
林远顿时觉得自己被陆乘风耍了一道：“这个事情，我会向你娘子问清楚的，现在回过头来，既然你们之间涉及上下级关系，你在茶堂发生的一切又作何解释。”
“不都给你解释过了嘛。”陆乘风又重复了一遍当时在茶堂说的话。
“那你就没向你娘子请示？”林远蔑视道，没有再听陆乘风说话，直接来到了柳烟烟所在的单间。
“柳烟烟，四季阁人，春分堂副堂主。丈夫陆晨丰，威海镖局镖师。”
“是的。”
“威海镖局在何地？总镖头是谁？”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而是问陆晨丰。”
就在这时，完颜霆进来了。
完颜霆小声告诉林远审讯西夏人李旭的结果，林远看了看柳烟烟，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我现在是在问你。”林远的表情极为严肃。
“应天府，总镖头雷鸣。”
“可是，陆晨丰怎么说是在临安呢？”林远有意诈道。
“他是镖师，威海镖局的镖师，怎么会说错呢？”
“他还交待了，他是陆乘风，江湖上的义匪。”
“这个问题，早就说过，是晨丰，清晨的晨，五谷丰登的丰。”柳烟烟感觉全身都绷紧了，她现在一口咬定之前告诉陆乘风的话，她不相信陆乘风会说出实情。
“好，那我再问你，陆乘风为何要挑唆西夏人引起混乱？”
“因为你打搅了他喝茶的雅兴。”
“喝茶的雅兴吗？你们不是要谈事情吗？”林远顺势问道。
“这两者冲突吗？”
“并不冲突，但是你们谈的事情，我应该有权知道吧。”
“你一个小小的捕头，还想知道机密，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的。你凭什么？”
“我是捕头，是实打实的捕头，你这个四季阁让你随口一说，你就真的是四季阁的人吗？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还用再说一遍吗？你可以向四季阁求证，而不是在这里浪费寻找南宋探子的时间。”柳烟烟厉声回道。
“可是，我现在就要求证。”林远来到柳烟烟的身旁，掐住柳烟烟的脖子小声道：“陆晨丰制造混乱，你们三人来到茶堂，我们到的时候你们在吵架，而你扮演着一个因为丈夫沾花惹草而愤怒的妇人，假若你真的是四季阁的人，你作为你丈夫的上级，他应该听从于你才是，他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还是你眼皮子底下沾花惹草呢？花无间究竟是什么身份，陆晨丰为何偏偏招惹上她？既然是陆晨丰引起了大堂的混乱，他跑到茶堂来就为了沾花惹草？我们到茶堂检查的时候，他说他看到一个黑影，这是不是他事先做好的，用来混淆我们的视线？种种事情都有所证明，你们，不是那么简单的。”
林远说完，松开了手，柳烟烟大口的喘息着。
缓过劲的柳烟烟缓缓道：“你真会想。”
“难道不是吗？需要我讲述一遍过程吗？”
“不用了，你没必要进行毫无根据的臆想。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你不相信我是四季阁的人，没关系，我的身份会得到证实的。”
“等待四季阁的求证，时间会不会太晚了？”
柳烟烟寻思了一会，淡淡说道：“大安二年，七月初八的清晨，金通当铺，你们得到的消息，迅速查封铺子，可惜，你们扑了个空，从掌柜的到店小二，至今毫无音讯，经过证实，金通当铺正是南宋探子的一个秘密通讯点。得到的价值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因为在你们行动之前，他们已经连夜转移了，在你们行动的当天，军营的一个兵莫名的失踪，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失踪的兵提前泄漏了消息，为什么会泄漏？那要问问完颜霆大人你了。”
完颜霆黑着脸道：“这是边铺军的机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大安三年，湖阳监牢失火，死伤无数，另有三名宋人失踪，事后牢头及当日的值日的狱卒统统被杀，说是以儆效尤，实则，充当了在逃的犯人。随后便不了了之。”
“这些事情都有了定论，说了他又有什么意义。”林远随口说道。
“昨天，幽香坊旁的一家酒楼，掌柜的，店小二，以及喝酒的客人悉数被杀，该处确实是南宋探子的老巢，很多资料尚未来得及销毁，剩余部分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这对边铺军来说是件大好事，铲除了南宋探子在湖阳的老巢，有力的挫击了南宋在湖阳县甚至整个唐河的地下组织，但是，却又有人出来抢功。”
“这件事情你怎么也知道？这都是秘密行动。”完颜霆追问道。
“因为我是四季阁的，所以，你们对我的怀疑都是多余的，是无用的，你们在浪费着宝贵的时间，和自己人争来斗去。”
“难道，你说出这些就足够证明了？在我们向四季阁的求证还没到来时，你的嫌疑不能解除，同样还有陆晨丰的。”林远厉声说道，随后便拉着完颜霆走了出来，这件事情上，林远确实没办法能诈出什么来，因为柳烟烟说得都是机密。可是，林远就觉得这两人很是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这是林远多年来拼打在这个职位上的职业嗅觉。经验很重要，通过经验积累出的感觉同样重要。
所有审讯基本告一段落，林远和完颜霆正在向完颜锋汇报着。
“辛苦二位了，按照完颜部将的看法，柳烟烟的身份应该并无差错。林捕头你可能真的多虑了。看来封锁是要持续了，既然如此，那就将金人和一些没有嫌疑的人安排出去，至于其他人，该解释解释，该安抚安抚。”这一天下来完颜锋也是有些筋疲力尽，更何况此刻已经是深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