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女娃欢快的“妈妈”声,张大伟一下子怔了。他看着陈玲玲抱着孩子上楼,也跟了上去。
小小的一间租屋里,里面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简陋的布衣柜,地上放满了小孩子的玩具和衣物。
“你……这孩子?”张大伟望着小女孩与陈玲玲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我的。那人想要儿子,我生了个女儿。就这样。”陈玲玲不愿多说,蹲下去喂女儿喝水。
“你白天上班,孩子怎么办?”张大伟问道。
“房东太太帮我看。你看,我这样也没脸回家去。”陈玲玲一脸平静,“只等把囡囡养大。”
张大伟算了算时间,小女娃还不到一岁,如果那时陈玲玲与那人分了,为何还写了那么一封决然的信,让他彻底死了心?那封信的时间是在国庆时节,徐丽君交给自己时已是过年,难道是陈玲玲早就想好了?
“你那时为什么不跟我说?要不是我也不会结婚。”张大伟看着小女娃朝自己爬过来,忙把手边的玩具递给她。
“我这样子谁还要我?”陈玲玲道,“况且你已经定了亲,后来听说你们住在了一起。我也没脸再去找你。”
张大伟沉默了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悄悄走了出去。
过了两天,李大毛还在为资金的事发愁时,看到柜台前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下子呆了。
当年,他对陈玲玲的喜爱不比张大伟少,可郎有情妾无意,见张大伟最后与一个不爱的女子结了婚,反而同情起两人来。
“陈玲玲?你找大伟吗?”李大毛问道。
“这是你们的柜台?”陈玲玲问。
李大毛点头:“大伟可能耐了。这都是他置办的,我就是帮他招呼下客人。”
“你们生意好吗?”
“好是好。可你也看了,我们这里货不全,好多人看看又去别的柜台买了。”李大毛叹息道,“本钱太小,唉,大伟这几天愁得都睡不着觉。我正想着去给小峰借点儿钱,大伟又不太愿意。”
陈玲玲环顾了一圈,果见人来人往,好多人问过后,因要的产品型号不同,张大伟的柜台里只有有限的几种,便又摇摇头走了。
“我手里存了十万块钱,可以借给你用,不过你不要给大伟说。”陈玲玲低声道。
“啊,太好了!”李大毛只想跳起来,“为什么不给大伟说?好,我帮你保管。等我们赚了钱,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李大毛想想,这十万块钱太显钱,又不能告诉张大伟实情,便打电话给张小峰。问能不能借些钱,到时赚钱了把利润的一半给他。
杜仁礼问他用多少。李大毛算不出来:“我们现在卖电脑上的配件。小峰,你不知道,现在电脑可火了,要是有钱,我都想卖电脑。至于多少钱,我还真说不上来。”
杜仁礼刚收到五十万的稿费,本来稿费不止这些。孟子谦公司开张不久,资金不丰裕,让他入股,杜仁礼受孟子谦帮助良多,便把剩余的钱给他用了。那图书公司算二人共同拥有。
杜仁礼又给张大伟打电话,问清了他要做的事,大概算了算,一台好些的电脑这时要七八千块钱,他们想卖电脑几十万真不多,便把手里的五十万寄了过去。
张大伟和李大毛没想到杜仁礼一下子给了这么多钱。感动之余,便放手去干。加上陈玲玲的十万块,二人柜台里的货品充裕起来。不过,李大毛对张大伟说,张小峰给了六十万,其中有十万是张小峰帮忙借的。
时代的浪潮里,是猪都会飞。两个初生茅庐、只想挣钱致富的年轻人靠着蛮干成了时代的弄潮儿。
李大毛又找了三四个人看店,张大伟专门给人配电脑,他忙着进货出货。二人虽然初中没读完,却把物理课上的线路问题搞得比物理老师都清楚。
两个人靠着六十万赚到了第一桶金。半年后,两个人手里有了数百万的资产。此时,李大毛才把那十万块钱的来源告诉了张大伟。
张大伟目瞪口呆,自从那日从陈玲玲的租屋里出来后,他虽然有时想起去看看,但多见到房东老太太抱着囡囡在门口玩,很少见到陈玲玲。这半年里,他只顾赚钱,忙得脚不沾地,头挨着枕头就睡,根本没空想其余的。连家里来信说黄莺给他生了个儿子,他都没啥感觉。
赚到钱后,张大伟买了一辆面包车,用来运货。他在农村长大,节俭惯了,没想过要添置轿车来长面子。
张大伟开着面包车飞快地赶到出租屋,却只见囡囡在门口和两三个小孩玩,并没见到陈玲玲。
房东老太太对来过几次的张大伟记忆深刻,早在脑中自动脑补了一番他与陈玲玲的狗血剧情。此时,便主动上来告诉张大伟,说陈玲玲有事,可能晚点儿回来。
张大伟便在出租屋门口等,到了十一点多时,他下楼去外面,看到狭窄的小巷口,陈玲玲提着一袋夜宵的疲惫身影。
他正要上前,忽然旁边一个男人截住了陈玲玲的去路。
忽然,陈玲玲把夜宵袋子砸到那男子脸上,转身就跑。眼看那男子就要抓住陈玲玲了,张大伟上前一脚把男子踢倒在地,上去狠狠揍了一顿。
二人回到出租屋,陈玲玲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把睡熟的女儿安置好,问道:“你咋来了?”
“那十万块钱的事我知道了。”张大伟道。
“没错,是那人平时给的钱,我存起来了,用来养囡囡。”陈玲玲忽然大哭起来,“你不用看不起我。我给别人做小,给别人生孩子,现在的一切都是应得的报应。”
“玲玲,我不是这意思。”张大伟拉住对方的手,“你忘了我们刚退学时来打工的时候了?我今天来,是想给你说我现在赚到钱了。我以后可以养你。”
“什么?”陈玲玲扭过头,“你妻子怎么办?”
“过年我回家就和她离婚。”张大伟道,“你愿意吗?”
陈玲玲哭起来,她想起在商场里发生的一幕,想起为了家里的大哥而委身一个不喜欢的老男人,又被哄骗生了女儿……
“囡囡咋办?”陈玲玲道。
“我会当她是亲生女儿一样养,你相信我。”张大伟道,“我过几天去那个新建的小区里买套房子,你搬进去。这里太不安全了。”
二人当晚叙别旧情,到天亮才睡。
快过年了,李大毛准备买辆车回去。他这一年里跟着张大伟赚了不少钱。张大伟把利润分成了四份,按原先所说的,准备一半给张小峰,剩下的三份等分,他和李大毛一人一份,再给陈玲玲一份。
李大毛兴奋不已,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穿好衣服在黑夜里行走。可乡下的人不认识什么是好车,只知道奔驰、宝马是好的。他于是去卖车行转悠,结果最便宜的宝马和奔驰也得三四十万,他舍不得。
李大毛不是傻子,第一年里他只出了五千块钱本钱,张大伟却分了他和自己一样的利润,这一年他要是再想跟着干,再出那么少的本钱,明年的利润可不一定有这么多了。
思来想去,李大毛最后买了一辆桑塔纳。
张大伟买了一套装修好的三室给陈玲玲,年前让母女二人搬了进去。他与李大毛忙到除夕夜,胡乱吃了点儿饭,第二天一早,大年初一清晨便开着车往家赶。
二人开车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李大毛先送张大伟回家,一辆小轿车停在张大伟家门口时,惹得全村人都跑过来看。
黄莺抱着儿子跑出门时,正看到张大伟和李大毛在乡亲面前散烟。羡慕声不绝于耳。
张大伟与众人寒暄完,走进自家的小院。他父母没有钱给他盖新房,因此他和妻子与父母还住在一块。他们夫妻俩住在两间配房里。
“大伟,大毛不是跟着你出去的吗?他都买车了,你挣的钱呢?”张父问。
“我挣的留着呢。”张大伟道,“爸,妈,我带了几万块钱回来,给你们盖房子。”
张母一听,高兴起来:“还是咱家大伟明白。买车就是图个显摆,最多能坐几个人?还是盖房子划算。”说完,便把手里的孙子给儿子抱。
张大伟迟疑了一下,把儿子抱在怀里,五六个月的男孩被裹得像个粽子,脸被冻得红朴朴的,一只手伸到嘴里不停地吮吸。
看着与自己相似的眉眼,张大伟一路上准备的说辞咽在了喉咙里。
张大伟大哥成婚有了两个孩子,听到兄弟回来,也带着孩子赶了过来,二哥定了亲还没成婚,全家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个团圆饭。张大伟给侄子和侄女每人包了个大红色,然后去了自己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