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嫃嫃坐在换衣间里,台前摆满一大堆瓶瓶罐罐。
她神情呆愣,至今仍有些恍惚。
化妆师阿云正拿着粉饼在她脸上涂抹,手上刻意加重了力道,在她嫩滑如剥了壳的鸡蛋的脸上摁了摁。
秦嫃嫃好似失去了知觉一般,怔怔看着镜里的白得跟鬼似的女人发呆。
里面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是谁?
是她吗?
不是!
她不是这个样!
秦嫃嫃本能抬起手,作势要擦掉脸上的胭脂水粉。
阿云连忙制止她,哎哎叫着。
“干嘛呢,刚画好的妆,你疯了。”
“好丑,我不要这样。”
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她的心理底线频频破溃,几乎土崩瓦解。
从真善美的世界一下掉入黑暗地狱!
她不敢肖想明天,今夜就能将她摧毁。
“给脸不要脸!”
阿云举起手就要一巴掌打下,可又不敢用大了力,怕把妆打花了。
碰到女孩的脸时减轻了力道,她拍了一下,沉着声警告。
“别给我不知好歹,这会所里多少女人羡慕你的好运道,第一场就伺候钻石王老五,只要跟定了亓少,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别说这辈,你就是下辈下下辈,也享不完的福。你清高个什么劲,不就是多了一层膜,若是没了,你又算什么玩意,在会所里,也就是只任人踩踏的小蚂蚁。”
阿云冷嘲热讽的话语,令秦嫃嫃难堪至,她压着声音低吼。
“你以为我想来,我宁愿穷辈都不想来这种地方。”
若不是为了爸爸,为了弟弟,秦嫃嫃是打死都不会来这种地方。
“逞能嘛,谁不会。”
阿云哼着鼻轻笑,完全不把秦嫃嫃的宣泄当一回事。
来会所工作的女人大部分是自愿,为了高额的收入,为了接触官宦商贾,为了进入上层社会,做点牺牲在所难免。
她们分得清轻重,如今这社会,有钱就是王道,没有票,你什么都不是。
就算有个别女人起初装清高,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做个一两次,习惯了,数着红灿灿的票,巴不得多接几场。
阿云以为,秦嫃嫃没什么特别之处。
就是年纪小,清纯些,漂亮些,圆溜溜的黑眼睛,好似含着两汪清水,干净剔透,我见犹怜的小女人气质,最招大男人喜欢。
看着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美人胚的秦嫃嫃,阿云想到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要是得了这张好面孔,早就找个富商凯享福了,天天住别墅吃大餐,日不知道多逍。
何必费力不讨好,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做个没前途的化妆师。
稍微踮一下脚就能摸到月亮,这妹偏要往外推,是仗着有几分姿色,故意拿乔吧。
阿云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惹恼了袁姐,哭死都没用。”
阿云碎碎念着,袁梅推开门进来,嘴上也是念念叨叨。
“大半天了,怎么还没弄好,磨磨蹭蹭的,想蒙混过关,磨到天亮啊。”
袁梅走到桌边,扭过秦嫃嫃的脸仔细打量,眯着眼啧啧叹。
“还别说,这化完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秦嫃嫃偏头,恨不能瞬间失聪,就再也听不到这些难听的话了。
袁梅捏着她的下巴重重甩开,阴着脸冷笑。
“还是嫩了点,看久了别扭,把脸洗干净了,涂点嫩肤乳就够了。”
美艳娇媚的女人,会所里一抓一大把,就是一天换一个也会腻了。
何况对方是亓少,眼光不是一般的挑,口味也刁,她手下那么多娇姑娘,就没一个入得了他的眼。
袁梅想来想去,可能还是喜好的问题。
亓少那样的家世,投怀送抱的艳丽女人碰到多了,可能无感不说,还会心生厌烦。
倒不如反其道而行。
找个清纯甜美的小女人,模样柔弱娇媚,性却带着一丝倔强和不屈,或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袁梅一声令下,阿云立刻照办。
阿云模样普通,好在化妆技术不错,在会所里混口饭吃倒也足够了。
袁梅是她的顶头上司,为了长期混下去,阿云对袁梅可算是言听计从。
秦嫃嫃像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木木的表情,任由身边的女人在脸上擦来涂去。
镜里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很快消失了,恢复到原来模样。
额前整齐的刘海,头上夹着白色发箍,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映衬着肌肤更加莹白如雪,再配上白色的丝质连衣裙。
合适的装扮点缀下,女孩骨里都透着一股水灵劲。
由内到外,清纯漂亮了。
真正应了一句赞美诗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见到这样的自己,秦嫃嫃反而更加恐慌。
就好比之前戴着面具,还能遮挡外人窥探的眼。
如今面具没了,她**裸站在人前,由着别人评估打量,羞辱至。
袁梅眼里闪过一抹惊艳,满意的点了点头,拍着秦嫃嫃的肩膀,安慰道。
“想想你家里人,可都等着你拿钱回去救济呢,笑一笑,开心点,以后就有好日过了。”
说实话,想进会所的女人多了去。
给了她这个天大的机会,她就该好好把握。
她这种还是生身份的黄花大闺女虽说少了点,但也不是没有。
可自从出了那件晦气事以后,为了谨慎起见,赵五已经很久没带小姑娘过来了。
赵五这次也是豁出去了,想赌上一把,借这个机会赢得亓少的器重。
思及此,袁梅心里有了杆秤,看秦嫃嫃的眼神愈发不同。
对待年纪小的妹妹,少不得一番软语劝慰。
不然,把她逼到了绝境,止不住会做出什么无法预见的蠢事。
秦嫃嫃看着满脸笑容的袁梅,软着声音哀求。
“我只陪吃陪玩,不做那种事的,我可以待久一点,跑腿洗碗打杂,什么事都能干的。”
“好孩,你不想的,没有人会勉强你。”
袁梅拍拍秦嫃嫃的手,一脸悲天悯人,心里却不以为然。
决定权在亓少手里,他肯放过你,愿意做冤大头,自然没人敢为难你。
秦嫃嫃跟着袁梅走到豪华包间门口,脚步沉甸甸,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惧怕,惶惶不知所措,都有。
赵五出来接应,看到秦嫃嫃的打扮也是颇为满意。
底气又足了几分,他心情一好,语气也软下来。
“待会见了亓少,乖一点,嘴巴放甜一点,把他伺候高兴了,一切好商量。”
赵五半是警告半是诱哄,秦嫃嫃心惊胆跳,忙道。
“你答应过我,只陪吃陪玩,不干其他的。”
“那是自然,你只要听话,万事好说。”
赵五拍着胸脯开空头支票。
进去以后,可不是他说了算。
这丫头命运如何,那是亓少一句话的事,他可管不了。
反正,不是福就是祸。
是祸,她也躲不过。
秦嫃嫃随赵五进入房间,刚进门就听到女人半撒娇半呢喃的笑语,还有男人生冷不忌的荤话。
秦嫃嫃脚步一顿,下意识转身想离开。
赵五早有准备,快速抓过她,拉扯她瘦弱的手臂直往房里走。
靠近走廊的男人最先看到他们,吹了声口哨叫起来。
“哟,这是新来的妹啊,是生吧,怪水嫩的。”
转而看向沙发正中间半躺着的男人,语气不无奉承。
“亓少今晚有福了。”
亓非越漫不经心嗯了声,眼皮半抬不抬。
昏黄的灯光,映照他半边脸。
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隐隐透着一股邪魅。
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看了眼秦嫃嫃,似是盯着一块待价而沽的肥肉,闪过一丝兴味,以及无法猜透的晦暗不明的情绪。
很好,又见面了!
今晚的她真是让他惊艳!
只一刹那,男人秒速打量完了,淡漠中透着邪魅的眼神又重归平静。
他侧过脸,不再多瞧秦嫃嫃一眼,好似一点都不在意。
周围人见他视女孩如无物,原本提着的心又放下了。
尤其是李氏集团小开李怀仁,从秦嫃嫃进来那刻就一直盯着她瞧。
秦嫃嫃的长相对了他的胃口,如果亓非越看不上,他就直接把人要过来。
如果小丫头懂事,他不介意包养她一段时间,打发一下闲情。
见亓非越意兴阑珊,都没正眼看人。
李怀仁脑海里算盘拨得当当响,他摆出自以为最亲切和煦的笑容,冲秦嫃嫃招手。
“来,妹妹,到哥哥这里坐。”
李怀仁一个冷眼,扒在他身上如四脚章鱼的女人撅着嘴,闷闷不乐挪动屁股,往旁边挪去,还不忘瞪秦嫃嫃,怪她抢了自己的金主。
秦嫃嫃觉得这里所有的人,男男女女打量她的表情都不正经,像看廉价货物一样,神情里透着不屑,眼神轻佻,缺乏最起码的尊重。
她缩着身体往后退,赵五强行将她推上前。
“李少叫你呢,快去!”
抓不到亓少,绑住李少也凑合,赵五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秦嫃嫃不肯动,呆呆愣在原地。
在一群财神爷面前,赵五不好大动干戈,只能板着脸厉声催促。
“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快点啊!”
“我,我后悔了!”
女孩抓着衣摆,瓮声瓮气说着,声音又细又轻。
她低头看自己脚尖,不愿面对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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