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原本白净的云彩,此时像被墨染了似的乌黑浓重,把白昼变成了黑夜,乌黑的云朵下雨水毫无意外的如柱般垂直落到地上,打的院子里的花朵全都弯了腰,无边无际的雨让人不知下到何时才能停,天何时能晴……
屋子里的几个人或坐在庭中的圆桌旁,或立在窗边看那满空的乌云,全都阴沉不语,如同屋中此刻阴暗的光线……
小葵在圆桌边坐立不安,过了会儿,终究是没耐得住性子,站起身想要去看一看后面里屋中的两人如何,却被一边的安幼舆按下了肩膀,只得又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圆桌中央那一碗冒着丝丝仙气的汤药,轻叹了一声,又静静的等着。
庭中恢复了原本的寂静,颠道人站在门边又重新看向远处,掐指盘算着这雨何时能停,却怎么都算不出来,不禁的眉头皱了起来。
“羽,羽,羽……”伴随着一声尖叫,躺在床上的人终于醒了过来。
陶醉坐在床边抱起云儿轻声安慰着,他知道昏迷了几天的云儿一定还没从那天发生的事当中出来,是啊,就连他也还没有完全接受这早已成现实的一切。
“羽,是不是死了?”云儿在陶醉怀中呜呜的说道。
她不愿接受她感知到的一切,她想要陶醉告诉她那天发生的一切是假的,一切都只是梦,只是一个很痛很痛的梦。
一声轻叹,陶醉早已料到云儿会这么问,可那么痛的现实,一时间陶醉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半响,陶醉慢慢的放开了云儿,凝视着云儿的眼睛说道:“答应我云儿,无论我告诉你怎样的答案,答应我,你会难过之后,恢复成原来的那个你,那个快乐开心的你。”说完看着云儿点了点头,又说道:“那天羽最后化为一团蓝色的火焰袭向钟云山,为我们争取了离开的时间,羽重创钟云山后死了。”
云儿不可置信的看着陶醉平静的说完了这一切,一切正如她感知到的那样发生了,没有丝毫偏差,羽就这样用自己的生命换了她的生命然后离开了她,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人世间。
不用看云儿也能想象的出羽死时的惨烈,那嗜骨的燃烧在最后带给羽的定是让灵魂都颤抖的痛,就连她感知到的都是那么的痛,泪水再也忍不住肆意的流下,伴随泪水的还有一股红腥,噗的一声,在地面上开了一朵朵血花,心好痛,好痛……
“小葵,快拿药来!”陶醉对紧闭的房门喊道。
云儿的现状出于陶醉的意料,他料想到云儿会痛苦,却没想到竟会让云儿气血逆行伤了元气,可想而知羽的离去对云儿是多么大的打击,而羽对云儿又是多么的重要。
“来了,来了!”门应声而开,安幼舆端着药进到屋内赶忙递给了陶醉,心中踹踹不安,也不知这放在神仙洞府中化开的万年寒冰水对云儿有没有作用。
陶醉拿过药水又扶住了云儿,却不想无论陶醉怎样安抚,怀中对云儿只是充耳不闻,哭的越发伤心,眼中的泪停也停不住,又怎能喝的下药,一时间陶醉也没了主意,端着药抱着哭泣的云儿心痛不已。
“哎呀,这可怎么办?再这么哭下去,只怕要元气大伤啊!”站在一旁的安幼舆着急的说道。
“还能怎么办,没看见她哭的快昏了么?赶紧拽住她把药灌进去呀!”身后的颠道人边说着边撸起衣袖,看那样真打算如他所说强行给云儿灌药。
“不行,不行,师傅你别乱来,还是让陶兄想个法子吧。”安幼舆赶忙拉住颠道人说道。
“什么不行呀!”颠道人向着云儿走近了几步,指着云儿的脸又接着说道:“你这个笨徒弟你看呀,这丫头现在脸色惨白这已经是元气受损,再不把这东西灌下去,只怕一会儿晕了可就一年半载的醒不过来了,这竹子要是有办法,现在能在这皱眉头吗?快拽吧!”说完颠道人伸手便要去按住云儿,安幼舆只得使劲拉住,两个人扭扯在一起,门边的小葵素秋等人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两个人,也不知该如何劝住,还是素秋身后的马子才上前拉拽着两个人离开了床边,最后涨红了脸生生的站在两人中间,这才让颠道人消停下来,只是心中还是不服,别着脸不去看任何人,见这情形安幼舆无奈的摇摇头,他不是不同意颠道人的说法,只是这生死离别的事还是云儿自己看开的好,否则无论怎样的良药终是白废……
“云儿,云儿,你把这药吃了,吃了之后我什么都答应你,好吗?”陶醉不放弃的劝慰道。
可怀中的云儿如之前一样仍旧哭着,脸色又白了几分,陶醉心中越发的着急起来。
忽然。陶醉看了看手中的汤药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毫不迟疑的便饮了一口含在嘴中,樱红的唇立时变的青白,众人惊讶的看着陶醉喝下汤药,然后唇便被附上一层冰霜,紧接着陶醉用另一只手禁锢住云儿的头,陶醉冰冷的唇轻轻的却紧紧的封住了云儿的红唇,禁了哭声,汤药一点一点流进了云儿的口中,陶醉一口一口的喝着,云儿一点一点的安静了下来,合着泪水,云儿喝掉了全天下最冷的药,却也喝下了全天下最甜的药……
当陶醉喂云儿喝下最后一口药后,陶醉的唇不再冰冷,陶醉满意的看着云儿沉沉的睡了过去不再哭泣,陶醉擦去云儿脸庞的泪珠,轻轻的放云儿躺下,又从袖子里拿出羽留给云儿的蓝宝石放在云儿的枕边,这是后来陶醉回到羽死去的林中找到的唯一一样东西,陶醉站起身走向门外,安幼舆等人早已先出了屋中在庭中等候了,陶醉知道他们要问什么,随手关上门走到庭中在圆桌旁坐下等待着众人的询问。
“陶大哥,你们……”小葵看着陶醉含着泪问道。
“是的。”陶醉知道小葵要问什么,遂肯定的回道,他不敢看向小葵,他怕他看着的眼睛让他犹豫自己的决定,他怕他的心会痛……
“陶大哥,你要幸福啊!”小葵走到陶醉身边轻声说道。
陶醉没有回答仍旧闭着双眼,只轻轻点了下头,小葵轻泣着离开了屋中走向了院子里的葵花园,见这情形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安幼舆寻了个借口和颠道人,马子才出了屋子去了别的房间。素秋深深的看了陶醉一眼,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起身走了出去。
只一会儿的功夫,房间中便只余下了寂静,陶醉静静的感受着这一切,心中却千回百转,这些日子的人和事,犹如上天系好的绳扣丝丝相连,又如一颗颗爆竹轰炸着陶醉,这些事造成了如今的结果,这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陶醉却痴痴的笑了,伴着滑落而下的泪,擦去嘴角留有的血,又挥了挥手掩去了地上的血迹,心中有了答案。无论这结果如何,他甘愿承担也不愿辜负一人,抬头看了看窗外倾盆而下的雨,该来的终究要来……
“嘿嘿,陶老弟啊!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那就不用我这个老头子多说啦!”门外的章伯笑呵呵的说道。
“章兄,快进来。”陶醉听到声音忙收回远望的目光说道。
“呵呵,陶老弟果然还是陶老弟,一点没变。”说着章伯就往屋里走去在陶醉身侧坐下,又说道:“来,我们喝酒吧!趁老婆子不在。”
章伯随手幻化出一坛美酒,使了使劲拔下了酒塞子,一时间酒香四溢,陶醉闻着酒香便知道,章伯拿出了自己的宝贝,这酒怕是珍藏了许久的美酒。
“章兄,有话直说吧。”陶醉看着身边的章伯说道。
快一年的光景,章伯好像老了很多,陶醉知道妖是不会老的,可他就是感觉到章伯老了,也许和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有关吧。
原来那天陶醉抱着云儿,与小葵急急忙忙的回到了花姑子家中,院子里空空如也,屋子里也空无一人,陶醉安置好云儿,便和小葵四下寻找章伯安幼舆他们,夜里终于在原先救治花姑子的神仙洞府中找到了众人,陶醉找到他们时安幼舆正在给花姑子下安魂符,困住花姑子的魂魄不离肉身。众人在一边等候着,石床上的花姑子面色惨白,如果不是在仙洞中想必早已不见了相貌。
钟素秋把小葵和陶醉拉倒一边轻声讲述一年中的往事。
原来当初陶醉和小葵离开后不久,花姑子便诞下一名男婴,原本一年的寿命也因为这个孩子所剩无几,花姑子随后陷入昏迷,口中仍痴痴的叫着安幼舆的名字,日日夜夜的反复轻唤,每当听到花姑子的痴叫章氏夫妇便心痛不已,最后章母忍受不住找到了安幼舆,众人查找古籍也只找到了用安魂符的法子暂时保住花姑子,如今早已不知下了几道符了,可即便这样章氏夫妇也已十分高兴,救治的法子再慢慢的寻找,只要有希望就行,听到这里陶醉只觉得心痛的像被谁用力割了口子般无以复加,小葵早已在一边泣不成声,可想而知这一年来他们这些人都经受了什么折磨,等到下符结束陶醉找到安幼舆翻阅古籍也找到了救云儿的法子赶忙和颠道人去寻药,小葵和剩下的人返回了花姑子故居,途中讲述了二人的经历,这都是后话了。
“还是陶老弟了解我啊,那我就直说了。”章伯放下了手中的酒坛,继续说道:“你回来那天,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还是忘不了我家那丫头,可听了小葵说的你俩经历的那些事,我又知道了你这次回来要做什么。”
“知我者,章兄也。”陶醉失笑道:“如今我只当花姑娘是小妹妹。”
“陶老弟,我家那丫头时日无多了,可我也不想伤了旁的人来救她。”章伯又说道。
“你放心,不会发生那种事,如果发生了,我陪她。”
章伯不语笑看着陶醉好像在等待陶醉给自己另一个答案,随手幻化出两只杯子,倒满了酒自己举杯一杯喝下,又倒满又喝下……
“我喜欢她,可也不想她死。”陶醉回头看了看云儿紧闭的房门说道。
“罢了罢了,你这家伙处处无情却又处处留情,明白你的心就好,千万别胡涂了,喝酒喝酒。”
章伯不满的拉回陶醉的思绪,两人如一年前那样喝着酒,说笑着,那些恼人的事在这一夜都被压在了心底的一个角落里,静静的等待着第二日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