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认识安逸以来,莫妮卡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么严肃。
他微微皱着眉,嘴角也略微下垂,那副神情,像是面临一场严重的事件。而莫妮卡,本来还有些小小的紧张和兴奋,却在看到他这个样之后,莫名的有些排斥起来。
“怎么,呃,你们家,规矩很严吗?”莫妮卡担心地问道。
安逸郑重其事地答道:“是,我们安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对未来儿媳的要求,是很严格的。你要想进我们安家的门,就得遵守这些规矩,还要达到我们安家的要求。”
听他说话的语气,像是莫妮卡求着要进他家,祈求得到些什么赏赐似的。莫妮卡心里老大的不舒服,觉得他们俩有些不平等。
可是,即便如此,她又能怎么样呢?谁家都有规矩,他们莫家也是。而对于未来女婿,莫凯强和朱莉也有他们的要求和希望。
他们也曾不止一次地对莫妮卡说过,她十八岁以后就可以谈恋爱,但是必须遵守几个原则。一是吃喝嫖赌毒者严禁;二是吃软饭者严禁;是坑蒙拐骗者严禁;四是不敬不孝者严禁。
至于其他的,比如外貌和家境这些,他们的要求是只要有中上水平即可,不必高。可也不能低,因为他们不愿意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受委屈。
莫妮卡在一个自由和尊重、平等和温暖的家庭里长大,她对自己未来的家,自然也有她的理解和追求。她觉得自己爱的人就应该去追,不趁着年轻相恋,完全就是在浪费生命。
可是,如果对方对她不够好,没有尊重和理解,没有相近的人生观、价值观、审美观和消费观的话,以后相处起来会很累。所以,要找一个完美的丈夫,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在外貌上,安逸很合乎莫妮卡的审美。郑沛轩的外貌也很符合,只是性格各方面不是她想要的样。
莫妮卡总觉得,郑沛轩适合做跟班,副手,甚至保姆。
他很细心,也很懂得照顾女孩,但他始终把自己置于一个卑微的、幕后的角色。他没有莫妮卡想要的那种男汉顶天立地,给女人以保护和指引的感觉。
而安逸呢,如果跟他在一起,他时时处处会为女孩着想。但也有如一个领导,可以让跟他在一起的女孩放心而安心,任凭他去安排。如果遇到什么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一句话,郑沛轩是那种“你想怎么样,我就怎么样”的人;而安逸,则是“你不用管,我都安排好了。你怎样,她怎样,这个我来,那个我来,放心好了”,于是,对方就可以放心。
见莫妮卡沉思不语,安逸问道:“怎么,没信心?”
莫妮卡确实有些心虚,她的家是一个特殊的中法结合家庭,家里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都综合了这两个国家的象征性特征。
他们既不是保守,也不是开放;既自由,又民主;既尊重,又协作。规矩不是没有,但不是像中国旧时代传统家庭那样,有着各种严厉的条条框框,禁锢得人喘不过气来。
安逸才说了这么两句话,莫妮卡就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窒息感。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恐婚,却始终感到很不舒服。安家,这个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家庭,又会是怎样的严苛?
过了好半天,莫妮卡都没有说话。
安逸笑了一下说:“呵,总是要见的。你既然想跟我在一起,就不能逃避。莫妮卡,如果你连这关都过不了,以后怎么做我老婆?”
莫妮卡真的很想说“谁要做你老婆了”,可又觉得,那样做实在过幼稚。她将来肯定有一天要成为别人的媳妇、老婆、儿媳妇,脱离自己是一个单身小姑娘的身份。
可在她的世界里,那是一个美好的未来,是幸福生活的开始和象征。而不是从一个自由而开化的新新人类,被一张规矩的巨网套牢。
“安逸,你先告诉我,你们家有什么规矩。该遵守的我会遵守,不会给你丢脸的。”莫妮卡说完这句话,心里已经将莫安两家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这让她情不自禁地全身一冷,心里的热情瞬间低落几分。就连许多藏在心里的话,那些因终于得到自己爱的人而兴奋的情绪,也都仿佛正在被风吹散的柳絮。
安逸对她的态很满意,开始说起他家的规矩。
莫妮卡静静地听着,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现代化的城市高楼,彩电冰箱的世界,忽然就穿越到了一个古代的四合院。
面对满眼青砖绿瓦,八仙桌椅和一板一眼的摆设;以及那连说话、走,应答及动作都有严格规定的安家大宅,莫妮卡简直无所适从。
安逸继续说,在安家,父母最大,男人为天。女人是不允许在外面给别人打工的,要做事,只能自己创业。但,他们一向认为女人应该镇守家中,做好的角色。
做安家的媳妇,必须尊老爱幼,尽心侍奉。儿媳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伺候好老和丈夫,既要能陪同丈夫出席各种高档场合,也要能协调好邻里和丈夫伙伴之间的关系。
在必要的时候,还要能做一个完美的公关人士,以维护和提升夫家的形象和荣誉。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给丈夫生至少两个孩,好为夫家开枝散叶,繁荣有继。
莫妮卡听完,心里瞬间长了毛。一股无名火轰地一下冒出来,让她感觉浑身都烧得发抖,想要把周围的一切也烧掉!
她愤愤地瞪着安逸说:“你不是独生吗?为什么你们家要生至少两个孩?再说,我现在才二十岁,说起婚姻,还早得很呢!”
安逸答道:“我以前有一个哥哥,前几年生病,去世了。你放心,那点罚款,我们家拿得起。”
可这不是罚款不罚款的问题!
莫妮卡气愤的是,她若真的嫁给安逸,那就不是由爱情成熟发展到婚姻的幸福,而是安家的一个工具和道具!甚至,只是他们家的仆从和傀儡。
真要那样,她还会是她吗?所谓的爱情和幸福又在哪里?
莫妮卡不禁打了个冷颤,觉得安逸那漂亮的外形下面,隐藏着一颗阴冷而可怕的心。
她已经不敢想象,在安逸的心里,她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和地位。作为他的女朋友,她到底是一个被爱着的女孩,还是一个仅仅一心想要进入安家,做他们家儿媳的女人?
“噢,安逸,你真的爱我吗?”莫妮卡难过地问道,“你这么说,让我感到压力很大,好像我不是你的女朋友,而是……”
她摊开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说:“天哪,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安逸皱眉道:“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
莫妮卡如释重负,吐了口气说:“那,我们在外面吃吧。”
说完,她就开始盘算哪里的西餐好吃,哪里的炒菜好吃。可是,当她发现安逸一直冷冷地盯着她时,心里刚刚涌起的那点热情瞬间熄灭。
“呃,怎么了?”莫妮卡心里有几分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安逸不高兴地说:“已经约好的事情,就算天塌下来也必须去履行!我的父母是长辈,你既然答应跟我去我家吃饭,怎么可以临时逃跑?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尊重老人吗?还有,毁约是件很没人的事情,希望你只是说说。”
莫妮卡愣住了,安逸的这番话倒是确实很有道理。尊重老人,说到做到也是应该的。说好去他家吃饭,他父母都等着了,她却临时不去,老人家肯定会伤心又失望。
再说,这样做的话,感觉像是在戏耍老人家。不仅不礼貌,也没了!
莫妮卡尴尬地笑笑说:“啊,那,我们还是去你家吃饭吧。我,我需要再买点什么吗?”
安逸飞了她一眼道:“不必了!一会到了我家,进门先鞠躬问好。见了我父母,要一一行礼,他们没说坐,你就不能坐。你是小辈,不能和我父母坐平排,只能坐侧边。”
莫妮卡听了,心里憋得慌,正要反驳,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不能用背对着他们。即使是侧坐,也要把身转朝他们。特别是他们跟你说话的时候,必须面对,低头。懂了吗?”
安逸说到这里,点燃一支烟抽着,又说:“他们可能会说出自己对儿媳的要求,你不能顶嘴。”
莫妮卡气哼哼地说:“可是,我现在又不是要嫁给你!我只是你的女朋友,我才二十岁,不过是去你家吃顿饭而已,干嘛搞得这么复杂?你累不累呀!”
安逸不满地用拿着烟的手空点了点莫妮卡说:“听着,莫妮卡。要做我的女朋友,就要做好做安家媳妇的准备。这些,都是必须遵守的。如果你做不到,现在就走!”
“什么?!你!”莫妮卡气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