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珠说出搬家的话之后,本以为宝琏会很高兴,没想到他却一脸的犹豫,这两天因为吃得饱而微微红润的小脸皱着眉头。
李宝珠伸出手指敲了一下宝琏的头,教训他:“小小年纪不要一副大人样,有话就说。”
宝琏仰起小脸,扳着手指头,认真的说:“如果搬到乡里去,咱家的田地怎么办?还有,咱到乡里住哪呢,这房也搬不走。”
李宝珠看着清水村零零散散坐落各处的破旧房屋和凹凸不平的道,指给宝琏看:“你看村里的模样,有什么可留恋的?咱们今天得罪了李忠义,就算他现在当不了里正,也会想法报仇,凭我们几个能对付得了吗?”
宝琏有些困惑:“那你今天怎么还……”
“我就是想在走之前出口恶气!咱们受了他们这么长时间的窝囊气,不能白白受了!昨天我就想过了,家里那些田地我也不会种。与其留在这里受人欺负,倒不如去城里做点别的营生。还有,住在乡里你去院念书也方便些。”
李宝珠和宝琏说话的时候,一直用的都是商量的语气,穷人的孩早当家,七岁的宝琏已经懂事了。
“姐,你真的让我去念书?”宝琏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以前那个宝珠有没有骗过宝琏不知道,但至少现在的李宝珠没有骗过他。
李宝珠掏出一枚小小的银锭,放到宝琏的手心里,“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这二两银给你收着,明天去院交给先生,以后安安心心念书。”
宝琏看着手心的那枚小小的银锭,觉得像在梦里一般。这二两银足够他们姐弟个吃一年的糙米饭了。当初他砍柴卖钱攒了将近一年也才攒了十多钱,二两银对于宝琏来说无疑是笔巨款。姐姐就这么让他拿去交费了?
“姐,还是你留着吧,家里花钱的地方多,我不着急去院。”
李宝珠看着宝琏虽然不舍但坚定无比的眼神,笑道:“拿回去。以后你好好念书就行了,赚钱的事交给姐姐。”
……
当天晚上,李宝珠去了一趟王大壮家,以二钱银的高价租用他们家的牛车一天。王大壮两口听说李宝珠居然要搬到城里去,都苦劝不止。
农民的根就是土地,有土地才能安心。好不容易从李忠义那里把田要回去了,应该守在家里好好种田才是,跑到城里去吃什么?
张氏看着李宝珠瘦弱的身体,又道:“你如果和我们家小海一样是个男娃也就算了,到城里卖力气也使得,但你一个女娃……”
张氏劝了半天,见李宝珠仍是坚决要搬走,只好叹着气跟自家男人说:“明天你帮着宝珠丫头搬家吧,搬到城里做什么都要花钱,快把钱拿回去。”
李宝珠到底放下了二两钱才离开。
对于农民来说,耕地的牛是家里最宝贵的财产,尤其是春耕时节,如果没有牛只靠人力拉犁,一天下来累的浑身抽筋也耕不了多少地。
只看平时王大壮宁愿自己少吃两口也不愿饿着牛的样,李宝珠也不能白白使用他们的牛车。
当晚李家姐弟人忙着收拾东西时,院里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穿着印花蓝袄的年轻小媳妇拎着个大篮站在外面朝院里张望。蹲在门口玩耍的宝瑞看见那小媳妇,气哼哼的扭过头不看她。
那小媳妇就是今天被李宝珠冷酷砍伤的王麻的婆娘柳氏。她听说了王麻和李宝珠的冲突后,吓了个半死,以为自己才嫁人不到两年就要做寡妇了。谁知道后来竟看到王麻好端端的回了家,问清了原委,便连忙邀了左邻右舍帮忙去野地里抓兔。
那王麻也是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没用东西,已经被李宝珠那两刀吓破了胆,见婆娘要去给李宝珠送兔,恨不得催她快点去。否则他一闭上眼,眼前就出现李宝珠举着菜刀的可怕模样。
比狠劲,王麻已经输给了李宝珠。
此时柳氏站在外面,心中也有些忐忑。王麻总是仗势欺负李宝珠姐弟几个的事情,柳氏也知道,心中担心发疯的李宝珠连她也砍了。
忽听吱嘎一声,里面门打开了,走出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梳着整整齐齐的齐头帘,穿着旧夹棉裙,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在夜色里格外明亮,正是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李宝珠。
李宝珠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个俏生生的年轻媳妇,问宝瑞道:“那是谁?”
宝瑞一脸不高兴,嘟囔着嘴:“王麻大坏蛋的婆娘。”说完冲着柳氏喊道,“大坏蛋,你走开!”
李宝珠心想,不会是为了王麻的事来找我吵架的吧。一边想着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柳氏小声道:“我才凑够了十只兔,来送给宝瑞丫头玩……”
李宝珠一脸惊愕的看着柳氏把手里的大篮放到了地上,还悄悄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要离李宝珠更远一些。
李宝珠要十只兔赔罪的话只是顺口那么一说而已,没想到王麻家真的送来了。看来自己白天做的事真的把人家给吓到了,李宝珠心中暗笑,对着柳氏说:“谢谢你了,王麻的伤怎么样了?
柳氏听到她问自家男人的伤,心想人是你砍的,你还好意思问。嘴里却老老实实回道:“俺男人没事了,多谢姑娘给的那药草。以后我一定叫他不敢再欺负宝瑞丫头了。”
柳氏匆忙说完转身就走了。
十只兔往哪搁?李宝珠觉得有些头疼,既然人家送来了,总不能把放了,况且宝瑞特别喜爱兔。
算了,养着吧!这真是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无奈的李宝珠走到门口打算帮宝瑞把一篮小兔拎回家,弯下腰的瞬间忽然觉得不远处有个影闪了过去。
难道是李忠义的人?李宝珠霍然站起身,悄悄绕到院外面仔细看去,却发现那影不是朝自己家来,而是远远跟在柳氏身后。
李宝珠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想了想,她把宝瑞和兔送回屋里,交代宝琏把宝瑞看好,把门锁好,然后从门后面扒拉了根擀面杖就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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