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里一树树杏花竞相开放,今日晴好。
石榴看慕晞兴致颇好,便命粗使婆挪了架红木躺椅来。
慕晞斜斜靠着,笑念:“春色方盈野,枝枝绽翠英。依稀英村坞,烂漫开山城。好折待宾客,金盘衬红琼。”
“小姐身好利了,精神也好了。”石榴小嘴甜得很:“这诗念得真好!”
红桃正拿了提篮采花,听到石榴的拍马,不由骂道:“你哪里懂诗了?以前弄玉姐姐教我们,你光打瞌睡了。真个惫懒,还不与我帮忙,折了杏花回头给小姐弄个花瓣浴。”
“费那神做什么?”慕晞偏头,笑道:“我才七岁啊!”
红桃不依,嘟嘴道:“王家几位孙小姐年纪也不大,个个都香喷喷的,我与那些丫头取经,才知道这杏花花瓣不只香,还能美容哩!”
罢了。这些日实在无聊赖。让她们找些事做也是好的。虽然病痛早无,王雅芝仍担心慕晞身体,春来多雨,便与官先生告了假。慕晞窝在邀月小筑几日,寸步也难行。
“好折待宾客,金盘衬红琼。”远远的传来男孩的笑声:“慕小姐怎知有客将至?”
慕晞从躺椅上蹦起,喜道:“封二!”
封清平从那八角亭廊下拐过来。有风起,杏雨吹落如飞雪,封清平一身轻纱白衣,飘逸俊秀。
石榴和红桃行了个礼,便退到一边。
封清平看红桃提篮里的红艳杏花,忍俊不禁:“慕小姐要美容?”
慕晞脸刷地红到耳根,啐道:“原来封二也做那偷听墙角的事。”
“正巧听到而已。听闻你病着,父亲便让我提着些补来瞧瞧。伯母说你在园里,我便甩了那领丫头飞快赶过来了。”封清平脸色不改,标志性的暖暖笑容一直挂着……许是因为封清平眼神过和气,鲜红的下唇饱满,嘴角微微上翘,才让人有这样的错觉。
哪有把偷听闺门小姐的说话事,说得这样轻巧的?慕晞翻了个白眼,偏对着这个好似永远在微笑的人生不起脾气。
“瞧你这样,不像是病着的。”封清平打趣一声,便躺倒在慕晞身侧的躺椅上。旁若无人地闭目养神。
慕晞无奈,只好让红桃着人再抬把椅来,不过不好再抬躺椅了。平日打闹惯了,倒真没把封二当成男性。呃……那感觉大约跟与慕云相处差不离。
如今一来,也不知是因为重生多出了十岁,平添了几份女性羞耻心,还是因为刘家明的那句“孩是封二的”,慕晞总觉着封二躺着她躺热的躺椅,着实有些……乱体统。大约是还算不上吧,她也不过七岁,封二才八岁。
正神思飘远,封二竟然轻轻打起鼾来。
“这人!”慕晞越发着恼,又不好推他起来。正巧看到红桃和石榴俩个在一边窃窃私语。
慕晞小声问:“说的什么?”有些烦躁,扭着帕,语气也不是十分好。
石榴应道:“我说封二少爷对我笑了,真真美。红桃却说,封家二少爷看的是她。小姐,您评评理,封家二少爷看的明明是红桃的蓝!”
红桃在一边嘟着嘴,时不时偷瞄着酣睡的封清平。
“咳!”慕晞白了眼红桃,又看向石榴:“瞧你俩出息的样儿!要让别人知道,丢脸的可是我!”
石榴和红桃这才收敛了些。石榴叹息道:“也怪封家二少爷,长得跟画里走下来的人一样。”
慕晞捂着嘴,才没笑出声来。才七八岁,就知道看美人了。不过正因为年纪小,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看啊!
低头打量着封清平,心下叹息,果然像是画里走下来的人儿,连歪着头打呼也是好看的。清清秀秀的脸,像是不识人间烟火的纯净。与刘家明的艳绝完全的两个端。
外人都道封二性和善端良,依慕晞看来,封二根本就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主!偷听人说话也算了,连人的躺椅也染指。
幸好没外人来这园,母亲忙着查帐,不然可怎生是好!
时光无声渐逝,慕晞坐在封二旁边,静静地看着满眼的怒盛的红艳杏花、落幕的粉红杏花,以及飘落的白色杏花。想着与前世与封二远比两位哥哥知心的事儿,想着封二最后一次看到她湿润的双眼,想着封二竟真因着她的请求而唯一一次为人赤笔引荐……
两个小丫头兀自坐在锦织的开合小椅上,挑着先前采下的杏花花瓣,时不时偷瞄一眼封二,脸红红的,两眼灼灼放光。
那无聊赖的感觉仿佛很远,心头堆满详和。
好似在梦中啊!如此安静、美好。
“嘿,谁人翻墙被捉了。”石榴大呼道:“小姐莫怕,我去瞧瞧。”
红桃冷着脸:“小姐何时怕过?倒是你,平日胆小得很,如今怎么上赶着去了?”
石榴笑嘻嘻地向着被惊着的慕晞打个躬:“那人不是被捉着了么?我去瞧瞧有什么打紧。”
这丫头,明明没胆还爱凑热闹。慕晞摇头,无奈得很。
封清平此时也已醒转,凑趣道:“慕小姐平日是哪热闹便往哪去,今日转了性了?一同瞧瞧去。这天脚下,还真有人敢翻国公府墙的?”
看人远去,慕晞只好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没长眼睛呢?连我也敢摁?不想活了?”那边传来男孩的呵斥,声音清脆得很。当然,也嚣张得很。
这声音耳熟。慕晞皱着眉。
石榴瞪圆了眼:“呀,是二少爷!”
后头红桃不紧不慢地接了句:“二少爷又想做什么?好好的门不走,翻墙做什么?”
慕云当真作死了!这事闹得……此时母亲肯定以为府里来了刺客,哪还有心思查帐?慕晞腹诽,母亲此时应该在上。母亲一来,哪还能好好玩乐?
“逃课回府,哪敢走门?”封清平敲敲红桃的脑袋,宽大的白纱袖袍遮着手,显得动作轻盈而潇洒。
红桃两眼直冒星星,身直摇。石榴回头瞪了眼红桃,妒意烧脑,小声道:“据说小时候五官特别好的,大了就会难看!”
慕晞作势要打,封清平拦住,笑道:“你自己要强,连带身边人也好强。很好,很好。”
慕晞只能恨恨白了眼石榴。
“要死了,要死了!你们怎么敢把他摁在地上!?还不快快扶起来!哎哟,我的天啊!天要塌了啊!”慕云火急火燎地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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