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雅芝带领着慕曦人与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往四方城去了。
四方城在京城南边,途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饶是国公府马车上好,也足足行了一天方才进入四方城地界。
眼看天色将晚,王雅芝等人便在四方城里王家所属的一处庄住宿。
这庄不是十分大。四进的院,院里栽满桃树,淡粉的,是温馨。
慕曦下得马车,便有王家下人来迎。
带头的老仆年近六十,身材瘦削,略矮。他的胡须大约有半尺长,编了个精致的小辫。手中捏着个碧色的蓝田玉烟抖,烟抖头处,被熏得发黄。这个年纪的老人,多半眼睛浑浊,而老仆的眼睛清亮得很,显得精神矍铄。
“孙叔,莫多礼。”王雅芝笑着拦住老仆的行礼:“每年都要在庄里歇息,倒是让你受累了。”
在慕曦印象里,这孙玉亮可不是普通仆人。据说曾经是过世外祖父的侍从,从景国建国前便跟着外祖父了。据说,外祖父从来与他兄弟相称,这庄说是王家的产业,其实压根就是高祖皇帝亲赐给他的。只他不肯接受,高祖皇帝便赐给王家,央其赠与他。而他偏执得很,自个儿签了卖身契与王家,这才收了这庄。
慕曦冲石榴招招手,石榴便把手中的锦盒递到孙玉亮的手中。
“我们小姐还记得爷爷爱抽旱烟,便把国公爷平日的宝贝了些过来。”石榴笑着,用手碰碰孙玉亮的长须:“爷爷的胡须越发长了,嗯,算是个美髯公!”
“髯,说的是两鬓连着下颌处的胡。你哪里看到孙叔是络缌胡了?”红桃在一边接道。
石榴睁着大眼睛,嘟着嘴道:“前头听小姐说了句,想着这词倒是有书卷味,便拿来一用,谁晓得说错了。”这红桃,怎么总是拆我的台!?
“让你识字,你光顾着磕睡,如今倒想着书卷味了?”王雅芝忍俊不禁,责备道:“孙叔的须也敢摸!真个惯坏了!”
“嘿嘿,小丫头嘴甜得很,也就是你舍得骂了!雅芝小姐小时候还不是一样爱拽我的宝贝胡须。”孙玉亮看王雅芝偏着头笑,又道:“曦丫头真有心,知道孝敬老头了。”
慕曦颇有些洋洋得意:“大哥与二哥都替爷爷备了礼物,不过他们没我快。您瞧,我可是第一个得了夸奖的。”
孙玉亮一生未娶,每回慕曦人来庄,他便拿出罗了一年的新奇东西与人玩。
在慕曦的记忆里,童年生活大抵是上,跟着母亲参加各个宴会,而每年回老家祭祖便是一年里最头疼的日。好在,去二房家小住的糟心事前头,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有孙爷爷准备的好吃好玩的。
“宫里头的药烟。”孙玉亮哈哈一笑:“曦丫头,你就送我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这药烟,不适合我这俗人。我还是适合土烟。”
慕曦搓着手道:“爷爷,你能别抽土烟么?熏人得很!这几日便抽这药烟吧。”
孙玉亮顿时有些丧气,叹息一口:“原来是为着你自己呢?我精怪的丫头!”
庄里的下人,由着王家从不过问这处庄的事,规矩着实不紧,于是男的都哈哈笑,女的便捂着嘴。
前世慕曦不着意这些,此时看去才发现似乎每个下人的阳穴处都微微隆起。慕曦惊疑:一庄都是练家?
这处庄名桃园,实际也真是个桃园,方圆几十里绵延的桃树。
此时桃花大抵已经开了,风里带来桃花香,沁人心脾。
孙玉亮领着众人去到屋里。下人们则马牵去喂食。
慕曦的房间还是以往的那间,窗明几净,被褥散着淡淡的阳光气息,大约是前头刚晒过。
暖暖的。
慕风与慕云在外头唤道:“妹妹快来!”
慕曦此时车马劳顿的,困意很深,对那些玩物并没那么上心,只把脑袋钻到被上,叫道:“你们进来便是了。”
慕云两手抓着衣裳下摆,里头鼓鼓地兜着,晃着进来。
慕风跟在后面,两手各执一只七巧板,笑得十分得意。
“妹妹,你看大哥那么痴,只挑了两只七巧板。嘿嘿,我就不一样了,孙爷爷箱里的东西都给我兜过来了。你看看,好不好玩?”
慕曦还没答话,慕云便把兜里的东西一鼓脑地倒在了慕曦的床上。
那堆东西数量着实很多,有各种形状的陶制车马、人像,有陶埙,有小号的笛,有大小不一的陀螺……
“看看,你要选哪一样?”慕云把两手抱在胸前,大方得很。
慕曦闭眼半刻,方才平息了些火气:“我拿这个笛,别的就不要了。哥哥们早些歇息吧,曦儿着实困得很。”
慕风看慕曦气色不佳,便笑笑退去。其实他也觉得挺累,这可七巧板很是有趣……
“好好,妹妹早些歇着。”看来妹妹真是累了,不然哪会只选一个笛。慕云则有些意兴阑珊,玩具没人争抢,倒显得不好玩了。他把那些玩具一拢,重又兜到下摆里,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慕曦躺倒,悠悠地看着慕云的背影,想着明日午时该到二叔的府里了,真是一点也不想看到那些杂七杂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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