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难道不知道?”杜娇不答反问,她不信以里栩的智商会不想明白。
里栩却理所当然地答道:“确实不知!”又道:“娇娇与我有约,何必舍近求远?”
舍近求远?这意思是求他庇护?
杜娇笑了笑,这次没有再回避问题,直白答道:“姨母是我血亲,且姨母曾承过我母亲的恩情,收留我姐妹可权当偿还恩情。但若求公相助,我实想不出还有何可做交换。”
里栩眨了眨眼,道,“我不介意你先欠着。”
“我介意!”人情债难还!早上还一副没好处就不干的样,这会又说这话,谁信!
里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娇娇如此说,可是恼了我?”
“我为何要恼公?”杜娇及快地否定,她一个成年人,犯得着和一个小屁孩闹脾气么?就算有也不能承认!
里栩笑眯眯地也不说破,顺势换了话题,道:“娇娇有鹿角簪为信物,何必找人代劳?”
杜娇真有点搞不清楚他是真没想到还是装不知道了,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我今日上门,明日周主只怕就打过来了吧?”
里桓目标是中定共主,像黎国这种国力远不如周国的小国,打或不打,也就在一念之间吧。
里栩短暂地静默后,勾着嘴角,淡淡地“哦”了一声,“我国竟有此打算?娇娇从何得知?”说着,眼睛朝默立在一旁的风岩身上看了过去。
风岩神情未变,肃穆地回道:“并未收到主上传信。”
里栩就露出了一副不解的样,那意思显然是在说,都是你想多了吧?
杜娇一窒,一时竟无言以对,讪讪地闭紧了嘴,低头喝茶。
虽说短时间内,黎国还是安全的,但若是周国以此要挟黎国交出她们姐妹,只怕在人情和大局面前,她们姐妹也只有被牺牲的份。
但如此猜测,多少也有点小人之心君之腹。算了,多说多错,性不理他,反正他不愿帮忙,她也不想再求他!
满室寂静,在窗外喧嚣的衬托之下,显得有些怪异。
屋内人却在这种怪异的气氛里各自淡然而处,怪异中便又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陡然,窗外传来一声呼喝,盖过了满街喧嚣,“闪开!闪开!王榜来了!”
吵闹声在一霎的压低后又暴涨了起来。
“王榜来了!王榜来了!”扎呼呼的童音兴奋不已,顿时将消息传开了。
“大过节的,是什么消息?”
“快看看!好事还是坏事!”
“呸呸呸!大过节的,怎么说话的呢!肯定是好事啊!”
“喂喂!前头的赶紧给念念啊!”
“……”
杜娇辨出那些只言片语,心中一动,径自起身走到窗边,趴在窗栏上往下看。
只见酒楼斜对面的一块告示栏前围满了人,四五名官兵正贴好了一张黄底黑字的告示,大得几乎占了半块告示栏,随后退开,神情肃穆地护立在一侧。
人群随着他们的动作,往外散开了一些,接着又围了过去,嗡嗡闹闹的声音低了几,有人大声诵读起告示内容来。
“……急病!寻,能人异士……赏金千两!……官位……”
距离有些远,那人又念得抑扬顿挫,声音高高低低的,只能勉强猜出来,应该是宫里有贵人病重,发王榜来求医了,只是不知到底是谁。
“岩!”耳边陡然一声轻呼。
杜娇正想得入神,一转头,发现里栩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她身后,风岩站在更靠后一点的位置,语气平平地开口道:“黎国大公主与二公日前在山中游玩时突发怪病,满脸红肿,瘙痒难耐,却又不可触碰,碰则刺痛似刀割。医者诊断为中毒,却因无法触碰上药,不见成效。”
杜娇楞了一下,来不及思考里栩的用意,脑已经自动飞速运转起来了。
“如此怪病,莫不是秘术?”里栩若有所指的自言自语。
“不是!”杜娇下意识地否定。
“哦?那就是中毒?”
“也不对!”杜娇揉了揉阳穴,这种症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和当初蛊毒为何时一样,不是明记载的东西,而是需要发散思维。
可是,原主毕竟年纪小,记忆的东西多归多,却没有系统的进行分类,杜娇对这部分记忆的掌控,显然没有对自己原有的那些灵活有效,越着急越是找不到准确的分类。
窗外一阵接一阵的喧嚣声,更是吵得脑袋发胀。
杜娇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浅酌沉思。
里栩姿态惬意地靠在窗楞上,目光深沉地随着她转了一圈,突然轻笑道:“娇娇想要去揭王榜么?”不等回答,自顾自又道,“借医病进宫,倒是个好方法。只不过,王榜有奖便有罚,众目睽睽之下,若医治不好,只怕不好脱责。”
杜娇知道瞒不过他,坦然回答:“公放心,若无把握,我自然不会去冒险。”
里栩眉头一挑,“那娇娇有几成把握?”
之前还暗示自己应该求他,现在却主动帮她分析其他出,杜娇真的有点猜不透他的想法。
她前辈毕竟是做科研的,人际交流并不拿手,而里栩这种人精,又不是多点年龄和阅历就能应付得来的,瞥了他一眼,性当没听见,闭嘴不答。
里栩也不追问,轻笑一声调头看向窗外。
人就这么诡异地或坐或站地沉默到了月上中天。
陡然间,“匡匡”地连声巨响传来,接着便是震耳的欢呼。
杜娇被吓了一跳,一转头,就见窗外灯火通明,像是起了连绵的大火,将半边天幕都照得隐隐发亮。
随后锣鼓声又接连响起,欢呼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双月节的庆祝仪式开始了。
里栩选的这间雅间窗口正对东边,楼层又高,视野正好,不用抬头便能从窗口看到,被满城灯火映照得呈鸦青色的天幕之上,两枚半月像是被切成两半的一只程亮银盘,隔着一条若隐若现的银河,彼此相对。
那下半边被照亮的天幕,就像是倾泻到了凡间的银河之水,泛起了粼粼波光。
原主的记忆里,这种奇异的美景看了不只一次,应是再熟悉不过的。但此时亲眼见到了,杜娇感受着心中升起的惊叹和满足,才明白为什么从古至今,人类便热衷于游历,即使发展到了有照片有视频,也依旧执着于亲眼得见、身临其境。
一直迷茫的心,似乎突然就找到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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