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慢么?我已遣他们用了最快的马,如今已到楚地了,再往前行十多天便到苗疆,那时我们就得自己走,这些个仪仗兵马就留在楚地等我们。”凌邺悠悠饮茶,“我却是忘了你是烹饪妙手,这些东西自是入不得眼,不如改天你也做点丹桂花糕,让我尝尝什么叫世间美味?”
“可以,不过请拿报酬过来,我可不会白白辛苦一场,若报酬不够多,也休想我做。”聂清然狡黠一笑。
“你想要什么?”凌邺懒散的靠在软垫之上,舒展下自己的身体,批了一上午的奏折有点累,朝中的事还算平稳,董炎也算安分,欧阳世家是有些小动作,不过也还在他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他还是有时间享受这优哉游哉的日子。
“星月宫蜀中分舵被官府找麻烦了,你知道吧。”
凌邺微微颔首,表示听说过。
“你就修书一封,让那巴蜀总督最好秉公审理,不然我星月宫可不会白吃这个亏。”聂清然浅浅一笑,“不过要注意用词,别让人家以为你是专程偏袒星月宫,如何?”
“就这点事?”凌邺失笑,他当她会要什么大礼呢,“我还道你想要西北戍备营五万兵马的指挥权呢。”
“西北戍备营?我要那个作甚?难不成我去与别人厮杀,还带着五万兵马去?”聂清然斜他一眼,“便是我想,你也不会让朝廷军队如此草率行事吧。”
凌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星月宫主,心思可真巧。”
“那也得倚仗定北侯懂我心思,否则我做的一切都是白搭。”
“和聪明人谈话真是轻松。”凌邺双眼带笑,更显俊逸,“和聂宫主的谈话就更是轻松。”
“聪明人现在要休息,万望勿扰。”聂清然扯过褥子,盖在身上。不知为何和凌邺相处的越久越对他没法,总是被他三言两语就挑起怒火,究竟是他太能耐还是自己的忍耐程度下降了?
“聪明人,好好休息,到驿站了叫你。”凌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光中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情——宠溺。
巴蜀总督是董炎的人,自己若言明要他放人,必会被丞相一党抓以擅权逾越为借口参一本,虽然不会有太大损失,但对他苦心塑造的形象有影响。即便只是一封普通书信,在丞相一党眼里看来凌邺与聂清然关系亲密,这书信也必然是帮星月宫的,这样他们就有理由参他一本。
聂清然一向不是个会吃亏的人,这次被凌邺占了先机,让天下人皆以为两人关系暧昧,星月宫定然是定北侯一方的人。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中终究是有些介怀,是以这次借故摆他一道。
一方面,定北侯的书信送达,巴蜀总督就算是董炎的人,也必须衡量一下凌邺在朝中的势力,便于解决星月宫的困境,另一方面故意受人以口实,说他凌邺以权谋私,便是皇帝不追查,那些老古板以及政敌或明或暗的攻讦也够他受的。
谁叫他惹了聂清然呢?
有了大军的护送,一路倒也无事,暗影楼只派了两三个人来探探虚实,并未动手,上官鹤也再没露过面。每日不过是各自批阅各自的折子传书,间或斗嘴吵闹几句,日子倒也过得快。
沿途官员的宴请仍旧滚滚不断,凌邺索性强拉着聂清然作陪,她往那儿一坐,便是那些官员胆子再大,也不敢朝凌邺身上推女人。一是有女人同座,再如此有伤风化,二是谁也没那么大胆,敢惹星月宫主。
此时,各地官员已经认定聂清然和凌邺关系非同一般,十有**这定北侯夫人的位子是她的。
单看宴席上二人的表现就知道了,那聂清然看上去清清淡淡,对谁都是谦和有礼,却总是透着距离感。凌邺则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让人望而生畏。
可就是这么看上去高不可攀的两人,相互说起话来却是连消带打,谁都不肯让自己吃亏,必然要争个明白。知道两人身份的自是会惊叹一番,不知他们身份的还以为是一对外出游玩的小夫妻在斗嘴。
一众官员皆是宦海沉浮数十载的人,这点眼力劲岂会没有。这星月宫主就算不是正房,也绝对是最特别的那个。
如此一来,什么胭脂水粉、钗佩环翠、绫罗绸缎都如流水般源源不断送到聂清然手里,弄得她目瞪口呆,有些配饰她都不知道怎么用。
“这些东西应该挺值钱,左右我也用不上,还不如换成银子多开几家粥厂善堂。”聂清然摆弄一个牡丹状的鎏金镂空饰物半天也不知道是干吗用的,索性丢去一边,不去理会。
“我看也是,你都不知道怎么用,放着也是浪费这些好东西。”凌邺拿起那物件,把玩一番,又丢回首饰匣。
这些东西太过流俗,本就跟聂清然的气质不搭,且她为了行走打斗方便,几乎都是一式的衣裙,简单方便。那些繁复叠加的各层长裙,花团锦簇的绣花压纹她根本不会穿,这些太贵富的饰物自然也就不会和她相搭。
不过这样的她才更有魅力,没有那些装饰的刻意为之,也就不会有那些浮华奢靡的气质,看上去清爽利落,分外养眼。
“是呀,他们总归也是要送给你的,你快拿走,爱送谁送谁,别碍了我的眼。”聂清然柳眉横扫,没好气道。
“我可真拿走了,早点休息,明日便要进到苗疆境内,侍卫们不能跟随我们进去了。”凌邺盖好匣子,叮嘱道。
苗疆还有一些小的部落政权并未归顺天瞾,双方也算和平相处,若天瞾大军贸然开进他们的领地,是必要引发争端,是以两人不得不靠自己进苗疆。
“知道了。”聂清然希望凌邺马上消失在她眼前,这个男人,太过分了!不是说喜欢她么?不是说她是特殊的一个么?怎么这么小气,说话这么没口德,什么叫浪费这些好东西?这些东西她聂清然还真不稀罕,可他就不该那么说!过分!
不知从何时起,从不苛求别人要如何对待自己的聂清然,开始挑剔起凌邺对她的态度。
话没说好不对,事没做好也不对,总归就是要挑着事说他几句。
可是为何这样她也不讨厌他,就连他故意宣扬与她的关系,她也并未真正发怒,只是小惩大诫一番。
虽然这样有利于星月宫的发展,但这并非她一向的行事作风,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凌邺看着聂清然气鼓鼓的脸蛋,心中偷笑,掩了门离开,脚步也变得无比轻快,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愉快了。有事没事逗她两下,看她生气却又不便爆发的强忍之色,他就心情大好。
一路上虽然颠簸无比,奏折又如雪花般从京中送来,可只要想到她在一旁,就算是不理他或者在睡觉,只要听着她浅浅却又绵长的呼吸都会觉得心神安宁,批阅奏折也没有那么累。
这个女子,他一定不会放手!
苗疆瘴气弥漫,尤其到了夜间更是如此,两人寻了一个客栈打算休息一晚,明早再继续深入苗疆腹地寻找彩女。进客栈时,店主就叮嘱过二人,入了夜不要随意出门走动,苗疆不比中原,很多事需要注意。凌、聂二人笑笑,应了下来,他们是来找人的,本就没打算在这里生事。
一入夜,街上的行人就如凭空消失般不见了,白日里还热热闹闹的集市如今已是空无一人,夜幕降临,各个摊位胡乱的堆在一起,远远看去,黑糊糊一片,凉风乍起,卷起片片枯叶,平白生出阵阵阴森。
聂清然在房中翻了几页说苗疆风土人情的书觉得肚子有点饿,晚饭时和凌邺斗了两句嘴,赌气丢筷子进房,没有吃东西,现今肚子空空如也,搅得她睡不着觉。
她索性站起身,打算叫小二弄点吃食,谁想推门出去发现整个客栈黑灯瞎火的,别说小二,便是值夜的人也不见一个。她想起店主的警告,知道人肯定都躲起来了,现在的情况只好自己动手咯,好在白天弄明白了厨房所在地。她点上火折子,轻手轻脚的走进厨房,毕竟大晚上的,惊动别的住客不大好。
厨房里食材倒是一应俱全,炉灶里也有火,聂清然没点灯,就着火折子随便炒两个菜,又找到一些冷了的米饭,凑合吃起来。虽然在大快朵颐,敏锐程度并未下降,感觉到身后有人在靠近,她先是不动声色,让来人以为自己仍在吃东西,待靠得近了,猛的起身,以筷子当匕首,直指来人咽喉,低声呵道:“来者何人?”
“是我。”凌邺清朗的声音传来,他伸手拨开筷子,明亮的眸子中有藏不住的笑意,“现在知道饿了,叫你晚上赌气不吃饭。”
“你来干嘛?”见是他,聂清然的神经立马放松下来,她将手中的筷子丢去一边,没好气的说。
“看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出门,怕你有危险。”凌邺亦是压低了声音。
“我会有什么危险?”聂清然狠狠剜他一眼,当她是三岁孩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