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小儿,乃敢伤我徒弟!”浑厚的呵斥自身后传来,随声而至的是一股刚烈的掌风,上官鹤闪避不及,被扫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吐出血来。他扶着墙,艰难的抬起头,看见眼前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眉眼间全是苦寒之色的老人,老人身子单薄,但那双眼睛却锋利无比,似要剜破人的灵魂一般。
“长白老人?”上官鹤变了脸色,这次的掌力可比林中那老头强上太多,不管他是否是长白老人,他都断断不是他的对手,为今之计只有先行离开,日后再作打算。他一掌拍在墙壁上,借力飞身而起,朝远方掠去。
老人见他离开,也不追击,跨步上前抬起凌邺的手腕,略一把脉,皱眉道:“臭小子怎得这般不小心,居然中了这种下三滥的计谋。”
“今日太过高兴,疏忽了。”凌邺的脸色在看到长白老人之后瞬间惨白,强援已到,他不必再强自支撑。
“你体内毒性不重,以前中过一次厉害的毒?去过苗疆了?那些毒化解了你体内的一些毒性。”
“师父明鉴,那次也算不得中毒,不过被几条虫子吸了些血而已。”凌邺无力的笑笑。
“以你的身手,放眼武林也没几个人是你对手,怎得被几条虫子占了便宜?有人对你用蛊?”
“不是,是我自愿的。”
“你自愿的?”长白老人还在思考自己这个冷性子徒弟何以会自愿做这伤己的事,不经意间瞟到了被他护在身后的昏迷女子,“她是谁?”
“星月宫主聂清然。”
“阿澜的徒弟?”长白老人浑身一颤,眼中闪过奇怪的光芒。
观察入微如凌邺自然看到了这一状况,那光芒里隐藏了什么,伤心、难忘、懊悔?为何师傅称呼叶澜为阿澜?可是师傅不说,他自然也不会问。
长白老人为聂清然把脉后,缓缓道:“你底子好,又中和了一部分毒,她就没那么好运了,本就气虚体弱,这毒又霸道,必须马上为她逼毒。我先带你们回去!”他一手揽住一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带着两人朝驿站走去。
回到驿站,长白老人喂凌邺服下解毒的丹药,助他控制体内毒性,又嘱咐小厮买了几种活血化瘀的药材慢慢熬水,他自己则亲自运功帮聂清然逼毒。
她是阿澜的徒弟,他怎能不管?如今他的徒弟没有丢下她不管,若当年的他能像徒弟这样,恐怕事情就不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了吧!
聂清然所中的毒在他看来不过尔尔,待逼毒完毕,他叫来丫环给她沐浴更衣,自己则去为凌邺调理内息。运功之后,凌邺沉沉睡去,看着徒儿年轻的面孔,长白老人的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初出茅庐的他因为天生黑白相间的发色,便给自己取了一个长白老人的名号。年轻时也有过兄弟义气、策马江湖的欢快日子,也有过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甚至那野心,也丝毫不输现在的凌邺,一统江湖、唯我独尊是少年时唯一的梦想。只是面对感情,却不如徒弟来得那么执着,甚至当时觉得爱情不过是可有可无,远比不上兄弟和霸业。也或许正是如此,才会失去这辈子最爱的人吧!
想着前尘往事,长白老人竟一夜呆立在凌邺床前不曾移动,直至太阳升起,一片光明。
一觉醒来,聂清然环视着这陌生的房子,心疑道:这是何处?昨夜我何时昏迷的?糟了,凌邺呢?
想到凌邺可能遭遇不测,她心急火燎的掀开被子,跳下床准备去找他,谁料和刚进门的徐亦游撞了满怀。
徐亦游见她发丝凌乱、衣冠不整的样子扑哧一笑:“清然,打算去干吗?吓人么?”
“亦游你没事么?那便好,昨晚我担心你也中毒呢!”聂清然见她好端端站在自己眼前,不由得大喜。
“没事,只是让林霁轩那小子占了点便宜。今日一大早凌邺派人去分舵通知我你在这里,你都不知道我昨晚有多担心!”徐亦游道,“事情我全知道了,这是袖舞一早送来的飞鸽传书,你看看吧!”她将一张小纸条塞到聂清然手中,面有忧色。
“主使者不详?”聂清然甚是惊讶,这是第一次袖舞没有查出底细,居然不是端木渠指使的?袖舞只查到有人与上官鹤见过面,但身份不明,“那端木渠呢?他有何动作?”
“什么都没有。”徐亦游道,“我们派去黑水国的探子什么都没查到,国内有些小骚乱,都是凌邺派人弄出来的,他忙于处理那些事。而且他最近宠爱的一个妃子病重,他时常拿人出气,没有时间离开黑水国。”
“那上官鹤的资料呢?”
“上官鹤,青州人士,自幼父母双亡,十七岁接掌暗影楼,今年二十四岁,就这么多。”徐亦游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还有一事,查出你和凌邺中毒的原因了。”
“哦?”
“酒菜都是无毒,但都有清心草,本是滋补之药,不过琴和笛子上都有闭月。”徐亦游道,清心草和闭月本都无毒,混在一起却是剧毒之物。
“欧阳宛?”聂清然想起那个娇娇弱弱的千金小姐。
“这我就不知道了。”徐亦游沉声道,“不过我感觉她不知情。”
“是与不是都无妨,总归有清楚的一天,而且左右都是上官鹤的谋划,一并记到他头上便可。”聂清然询道,“若水如何了?恢复得还行?”
“还不错,歌舒狂歌花了大力气医她,看得出那小子挺用心。袖舞还提到了玉陵江下游水贼寨子的事,说是万事俱备,只待若水回去后便可铲除他们。还有,我看凌邺对你也挺上心,西北几个城在闹春旱,结果突然冒出五家粥厂,据说是星月宫开的。”
“粥厂?我怎么不知道?”聂清然疑道,“戏莲没有和我说过,我们还有多余的银子么?”
“我也不知道啊。”徐亦游耸耸肩,“一调查才知,凌邺着人卖了一盒子你的首饰,然后开了这五家粥厂,全记在我们头上了。你哪来那么多贵重首饰的?”
贵重的首饰?聂清然忽而想起去苗疆路上的那盒子被他拿走的配饰,会心一笑:“难怪你说他上心。”
“昨夜就睡了两个时辰,借你的床休息一下。”徐亦游老实不客气的拉开被子,躺上床休息。
聂清然笑着摇摇头,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衣服穿好,昨天的衣服脏了,被丫环拿去清洗,这件是粉底白色碎花的长裙外罩粉色轻纱罩衣,穿上去刚好一身。聂清然满意的照照镜子,凌邺办事果然很细心。
对了,凌邺呢?
不想说曹操,曹操到,凌邺清朗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
“醒了?”他一身深蓝锦袍,在晨曦的照耀下更显温柔
“你没事吧?昨夜上官鹤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聂清然冲过去抓住他双臂,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吵什么吵?刚睡着呢。”凌邺还未开口,躺在床上的徐亦游竖起身子抱怨道,她还欲说什么,却在看见凌邺背后的人后惊讶的睁大眼,“画中人?”
“什么画中人?”聂清然这才注意到来人,她扫了一眼那老头,没觉得面熟,便奇怪的转向徐亦游。
“他呀,他不就是师傅书房中那幅很少展开的画里的那个人么?虽然老是老了点,但绝对不会错。”徐亦游急道,似乎生怕聂清然记不起来,“记得我有次贪玩打开那画,结果被师傅发现,还罚我蹲了三个时辰的马步,你还陪我来着,你不记得了?”
“哦,记得了。”聂清然恍然大悟,“的确是老了点,不过真的是同一个人。”
“你、你们师傅说过那是个什么人么?”那老者声音颤抖,双目圆瞪,甚是激动。
“师傅说那是个陌生人,前辈你认识家师么?”徐亦游不解看向他。
“陌生人?陌生人?哈哈,阿澜啊阿澜,原来你连恨都不愿恨我,只是把我当做陌生人!哈哈——”老人仰天长笑着转身离去,背影甚是苍凉。
“这位前辈是?”聂清然疑道。
“他是家师。”凌邺皱眉,他不明白何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师傅今日会如此失态。
“长白老人?”聂清然和徐亦游都愣住了,居然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武林耆宿,更没想到第一次见他,就见到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凌邺知两人在想师傅失态之事,但是师傅的事既然他自己不说,他也不会去问。
“好啊,亦游要不要一块去?”
“东西是要吃的,但是我不想动,麻烦我的好姐姐做好了端来吧。”徐亦游笑容狡黠,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你要我做饭去?”聂清然哭笑不得地看着徐亦游,这小丫头倒是会打如意算盘。
“对,你还好意思说呢,自从你跟凌邺去落雁城开始,你有多久没给我做过好吃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吃不到你做的东西就会不舒服,你看,我头又开始疼了。”徐亦游以手抚额,表情甚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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