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虽然端木渠从不伤害她,但也不会如凌邺那般,尽力去逗她开心,虽然不知道这个“尽力”里有多少虚假的成分。而且,去往苗疆的一路相护,杖责后衣不解带的照顾,乃至每一次的细小情节,都已在她心中深深扎了根,即便这些都不知真假,她也甘之如饴。
她可以去保持自身思考的**,却没有办法去让那颗心不去被他感动,就算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的,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
想他的微笑,想他的拥抱,想他眼底的宠溺,想他每次叫她“傻丫头”时的温情,是否是自小都生活在女子中,太过缺少来自异性的爱,一旦感受到,就再也不愿放开?
日后,如何才能全身而退?是不是这就是那些戏文里让人生死相许的爱情?
可是那种爱情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太过于奢侈珍贵,根本就算可望而不及的,过多的执着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终究只是个女人啊!聂清然以手抚额,微微叹气。
“叹什么气,给你这个。”凌邺走过来把手中的糖人递给她,“这老板生意很好,等了半天才轮到我,据说很好吃。”
“你买的,肯定好吃。”聂清然接过糖人,轻轻舔了一下,甜蜜蜜的感觉瞬间充盈口中。
她不经意间的抬头,瞟到街角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不知暗影楼还是欧阳世家的人。
凌邺转身顺着她的眼光望去,没看见可疑的人,倒看见两个出乎他意料的人:欧阳昊和欧阳宛。
欧阳昊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他微微欠身:“聂宫主,侯爷,好久不见。”
欧阳宛随着他也行了个礼,但没有说话。
欧阳昊自是知道家中之事,对面两人都是敌人,此次他来幽州名为视察家中店铺,实则与暗影楼接头,商谈合作适宜。没想到刚到这里就听说自家派出的探子被上官鹤杀了,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那个阴晴不定的上官鹤实在是难以应付。
江州城的家中董淑菁就要生产了,虽然没有感情,但也一直相敬如宾,可每次见到聂清然,他都忍不住想去靠近,即使知道他已没有接近她的资格,即使知道她与凌邺的婚期已经定在来年的二月初二。
这个女子是他压抑的世家公子生命中唯一的一道阳光,当他选择放弃时,也就注定他的生命将陷入一片黑暗,不再光明。
公子如玉这让千万人羡慕的四个字,听在他耳中除了讽刺就起凄凉,他早就配不上如玉二字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个不得不生活在阴谋诡计中的可怜虫而已。
至于欧阳宛,自从知道两人的婚讯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欧阳啸虽不知她心思,但欧阳昊这做大哥的却清清楚楚,便借着这机会带她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又遇见了凌邺。
虽然她一直低垂着眼睑,但聂清然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眼底的欣喜,只为凌邺。
“欧阳公子,欧阳小姐。“凌邺随意拱手,便算作回礼,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聂清然微微颔首,同样没有说话,对于这对兄妹,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个是曾经弃她而去的男人,现在的敌人;一个是敌人的妹妹,还觊觎她未来夫君,这种奇怪的关系使得她根本就不想见到两人。
打招呼之后,气氛有点尴尬,四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马蹄声打破了沉寂的空气,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从马背翻下,凑到凌邺耳边说了几句,后者的脸色突变,不多时又恢复如初。
“两位,本侯与清然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凌邺拉起聂清然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的朝城外奔去。
他没想到暗影楼的行动这么快,更没想到明明是明日才到的粮草居然今日就到,看来顾辰凉是下了狠心玩这局棋了。
欧阳兄妹不明所以的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皆是一脸迷茫,发生何事让他们如此惊慌。
不过想起两人相拥而去的背影,抑制不住的落寞爬上欧阳昊清明的眼眸,欧阳宛美丽的脸庞却闪现了一丝恶毒。
“小宛,走吧,我带你去尝尝幽州最出名的点心。”欧阳昊侧头一看,发现自己妹妹脸上异常的表情,不禁苦笑。这丫头为何偏偏就喜欢上全天下唯一不能喜欢的男人,可惜那个男人不仅心中已有了别人,更是对欧阳家欲除之而后快。父亲对权势的偏执、自己对人生的无奈、小宛对爱情的盲目,欧阳家都是疯子,都是可怜虫啊!
“好啊,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欧阳宛恢复平日的娇憨之貌。
欧阳昊无奈笑笑,带着她向城中最大的酒楼走去。这个妹妹他自小珍视,尽力保护她不受世俗的污染,家族之事不让她参加。父亲要把她嫁给凌邺时,是他长跪不起,舍弃了本该属于他的女子,换来了她继续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为何还是要让她喜欢上凌邺?难道是上天故意在惩罚欧阳家?
粮草提前到达十里坡,正好遇上抢劫的贼子,监军拼死杀出重围向城中守军报告请求支援。
凌邺立马点齐兵马出城接应,聂清然自也不会袖手旁观,她扬手发出信号弹,一簇火花带着尖锐的声音划向天空。
这是星月宫白天用来传信的烟火,幽州分舵的人见到信号后会紧随其后,相助朝廷的兵马。
待凌邺赶到时,数千人的运粮队只剩下一百多人还在勉力抵抗,虽然他们用尽全力,奈何对手都是武林高手,他们怎会比得过?
没有任何犹豫,两人揉身投入战局,后面的官兵也都冲上去与贼人打成一团。星月宫的人陆续赶来,不过都换了男装,以前太过惹眼。朝廷的兵马吃亏在武艺不济,即便再骁勇善战,也比不过血雨腥风里滚爬出来的暗影杀手,在人数对比不是很悬殊时,面对武林高手他们只有待宰的份。
士兵不停的在倒下,星月宫也有几人躺在地上不知生死,暗影楼虽说损失不少,但仍在奋力搏杀。
聂清然一个凤点头躲过旁边劈来的刀刃,又回身横扫,把一人格杀于剑下。一股莫名的危机袭来,她回身一望,不远处的高地,广袍宽袖的鬼面男子正在拉弓瞄准,箭头直指正与四人搏斗的凌邺。
利箭破空而来,带着撕碎空气的裂帛声。聂清然没有多作考虑,回身护住凌邺,箭头毫不留情的扎入她的左肩。不曾有片刻停顿,她拉过身边暗影楼的杀手挡住了接下来的两箭,同时压低声音说道:“有埋伏,快撤!”
凌邺也意识到危险,他振臂一呼:“撤!”强有力的声音在厮杀场回响。训练有素的将士一见主帅有令,立刻不再恋战,整齐有序的向后退,退在后面的人负责抵挡继续进攻的贼人。然而不知为何,退路上又冒出一队阻截的黑衣人,都是黑色缎带束额的暗影楼杀手。
聂清然一咬牙,反手拔下那支箭,顿时血流如注,她封住各处大穴,以免失血过多,对正在厮杀的凌邺说:“有机会就跑,不用管我!”凌邺担忧的看着她被血氤湿的背后,点点头。
他知道暗影楼是有备而来,出动的全是楼中精英,若自己恋战,非要两人一起走,唯一的结局就是一起死。只有一人先脱身,再从长计议。暗影楼主不敢杀聂清然,所以最适合留下来拖住敌人的只有她。就像上次杖责一样,她一直都会选择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你自己小心。”凌邺虽然知道她不会让自己处于绝境,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
“放心,那小子不敢杀我。”聂清然轻松的笑笑,“我还等着你给我一个空前绝后的婚礼呢。”她一招手,星月宫众人立刻围住她,随她一起迎向堵截的人马,再也不看凌邺,生怕看见他的担忧就会生出不应有的软弱。
凌邺咬咬牙,继续对上那些阻拦他们离开的黑衣人,不再去看为了让他安全离开而去阻拦数倍于她的敌人的女子。
高地上的男人倏忽而至,正是暗影楼主上官鹤,跟随他的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应该就是暗影楼的右护法朝阳,若换个场景,怕是谁都不能把这个翩翩如世家公子的男子与嗜血残忍的暗影楼右护法联系在一起。
“聂宫主,又见面了。”上官鹤不急动手,反而拱手行了个礼。
“上官楼主,别来无恙。”聂清然打发掉一个贼人,缓缓走到他跟前。虽然满身鲜血,但丝毫不损她作为星月宫主的高傲气质。
“本座倒是无恙,聂宫主似乎就不大妙了。”上官鹤看着浑身浴血的女子,怜惜道。
“皮肉伤而已,不牢楼主担心。”聂清然抱拳回礼,眼前的人似乎忘了这伤是拜谁所赐。
“明人之前不说暗话,今日本座势必要留下侯爷,还请聂宫主不要多管闲事,雇主没说要取你性命。若聂宫主马上离开,本座可以保证不伤害星月宫众人一根汗毛,他日定当送上黄金万两以示谢意。”上官鹤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若聂宫主不肯,本座只好破例做一次赔本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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