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怔怔的望向芷儿那娇美的脸庞，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映射下，似透明般娇嫩，且泛着微微的淡蓝色的光芒。蝉翼般细长的睫毛下，黑曜石般的瞳仁，似一汪湖水，荡着圈圈涟漪，却静的似卷云变幻般悄无声息。
买完布料，芷儿便匆忙回去了，满满则去了铺里为虎与狗蛋量体准备裁衣用。虎与狗蛋听闻要为他们做新棉衣，兴奋之余都有些局促。待量完，满满也没多呆，让虎帮她包了半斤干蘑菇便离开了。
吃过晌午饭，满贯提着东西领了满满，转了两条街找到芷儿家，打算请芷儿母亲帮忙缝制衣裳。
两扇破旧的大门，油漆近乎脱落净了，依稀能瞧的出本应有的朱红色。来开门的是芷儿，见到来人是满贯兄妹后一惊。随即让了开来邀两人进门。满满见她已换了装束，现下穿的是一件半旧的淡青色对襟褙，但袖口处簇拥而开的米黄色雏菊却鲜艳亮丽，似是刚绣完不久。
宅里头的格局同钱家宅为相似，都是坐北朝南，东西厢房。因着院里散养着几只老母鸡，所以略显杂乱。满满注意到，有几处用插的竹条圈起的空地上，冒着约半尺长拇指粗细的枝条，芷儿解释道：“那里载着是龙爪菊与绿牡丹，花期过后便剪了旧枝，等着来年再抽新条。散养着的老母鸡最爱到处刨食了，怕让它们给祸害了，便只好将其用竹条围了起来。”
满满忙问道：“姐姐说的绿牡丹可是花状似花相芍药的绿瓣菊花？”
芷儿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呢！”
满满惊奇又羡慕，崇拜道：“这花可是难寻呢？”
满贯插话道：“满满，你是怎么晓得的啊？”
“是安灵姐姐告诉我的啊！她说，‘绿牡丹’，是绿色的花瓣，多轮不露心，花型相了芍药。花开时，外圈的花瓣浅绿，中间花的瓣翠绿向上卷曲，正中心的瓣浓绿正抱，整个花冠为严谨。初开时，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日晒后绿中透黄，光彩夺目。是为难得的种！”说罢，向满贯挑了挑眉，嘴角噙一丝坏笑。
说话间，一道低沉黯哑的男声从正房传来，“芷儿，可是有客人来了？”
“爹，是安东家的故友来了。”芷儿的声音，纵然是拔高喊话，依然似灵鸟般婉转清灵，令人听不厌。
“是东家的故友来了啊，那快请进来。”许是邹父说的过急，导致气息不稳而咳了起来。
芷儿神色一紧，忙引了兄妹俩进了正屋。正屋里头通往内间的门洞挂了一条灰布帘，因着看不见里面的状况。芷儿半打了帘，道：“钱少爷，满满，烦请你们略微一等，我去去就来。”
满贯忙挥手道：“你快去便是，我与满满左右无事，你也不必着急。”芷儿满脸感激的点点头，一转身，进了内间里头，只闻得她因着急而微变的声音：“爹，你怎么样了？”
帘动生风，夹带了丝丝内间里头的气息。满满使劲嗅了嗅，很轻易的闻出其中的汤药味。
两人各自打量着屋里的陈设，简单且陈旧，却透着一股用言语道不清说不明的味道。最显眼的莫过于正对门的北墙上悬挂着一副丈长有余的画，白纸处已泛黄，想来已经有些年头。画上是一正襟危坐的白胡老头，表情板，手里头紧握着一把戒尺，却独独眼神里透着慈爱。
不消片刻，芷儿打了帘，请满贯与满满进内间里头一絮。内间有些黑暗之余，还充斥着刺鼻的药味。相较于外间，摆设更为简陋。除了一张挂了补丁帘帐的床外，便只剩一床头柜与一张没有铺桌布的小圆桌。
邹正堂倚靠着一床被，半躺在床上，邹正堂十几岁的人却已有了四五十岁的苍老，脸庞消瘦，皱纹横生，头发花白，许是常年汤药不断，身体略微浮肿。此刻里见满贯与满满进来，挣扎着要坐起来。
满贯忙上前一步，扶了他重新躺下，道：“邹先生躺着便是。”说罢，重新站好朝着邹正堂作了一个揖，道：“在下姓钱，名满贯。”指了站在旁边的满满道：“这是舍妹，字满满。今日特意携妹来拜访邹先生的。”
满满忙朝着邹正堂福了福身，脆声道：“邹先生好！”
说话间，芷儿提着两个矮凳进来，面上稍带尴尬色。满满晓得她的为难处，白日外出时衣着光鲜似贵家小姐，现下却任凭旁人肆意打量简陋不堪的家。
邹正堂忙摆了摆手，道：“快坐，快坐。”
待两人在矮凳上坐下后，邹正堂盯了芷儿突然道：“芷儿，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泡茶来。”
芷儿一怔忡，面露为难，迟迟不肯去。
满贯兄妹瞧见芷儿一脸囧色杵在哪，便知是怎么回事。满贯忙道：“近日我与满满都着了风寒，来时刚服了汤药，怕是不宜饮茶。”
芷儿听罢，脸色稍缓和了些，“那我去添壶热水来。”说罢不等邹正堂吩咐便打了帘出了门。
邹正堂重重的咳了两声，道：“久病卧床之人，本不宜见客的。听闻芷儿说，阁下是小女原东家的故友？”
满贯忙道：“正是。舍妹原与邹小姐相熟，以姐妹相称，那邹先生也莫‘阁下’称呼在下了，喊一声钱侄便可。”
邹正堂略一点头，沉吟道：“钱侄。”
满贯忙点头道：“是。”
芷儿端了一壶热水进来，麻利的用吃饭的粗碗给满贯、满满各自盛了一碗。
邹正堂继续道：“不知钱侄贵庚啊？”
满贯悉心答道：“过完年十五。”
邹正堂点点头，又道：“四书五经该念了一半了吧！”
满贯一愣，如实答道：“在下并未去过堂，也认不得几个大字。”
“那你平日里不读书都干嘛了？”
满贯搁了碗，答道：“在经营一家铺。”
邹正堂听闻，脸色一沉：“这么说你是打算一辈经商了？”
“暂且是这般打算的。”
邹正堂拽了拽半盖在身上的被，苦口婆心道：“经商纵然赚个家财万贯，见了为官者还不是要叩。说到底，科考入仕才是正经出。好在你现在年纪尚小，遂误入歧途，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