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儿,您就饶了我吧,我本来就不会拍啊……”原摄助,现摄影师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他这么一说,我竟也无言以对了,瞪眼看着他几秒,硬把下面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几乎内伤的回到监视器前,重重的坐回导演椅上。
我有点抓狂的捧着头,郁闷无比。
没错,这是家明罢工的第三天了,我已经让罗森四处去找摄影师了,但我们剧组本来预算就低,又是临时找人,好的摄影师一听说是我这种完全没名气的新人导演,根本不肯来,不好的……不好的要人来干嘛?
但主角们的档期有限,原本的拍摄计划早就安排好一切,场地也早租下了,设备早租了,人员一天就是一堆钱,又不能荒着日子不拍,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让摄助先顶替。
但摄助……哦,上天,曾经有一个完美的摄影师家明就在我的剧组,我没珍惜,直到失去才后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对颜侠的提议说“你奏凯!”,如果给这个拒绝加上一份期限,我希望是直到电影拍完!!!
那天家明到来之后,颜侠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说完了,整个过程我都在旁边低头喝水不敢吭声,等我一抬头,发现家明已经没影儿了。
后来事情的发展我也并没有亲自见证,都是从颜侠口中得知的。听说家明跑到幼儿园,打听到了小淑的住所,又找到小淑居住的地方,见到了小淑、孩子……还有她男朋友。
没错,在和我们分开的这两年里,在小淑最艰难最孤独的日子里,她身边出现了一个温柔体贴的追求者,虽然他年纪比较大,已经四十岁,但是事业成功,为人也不错,据说是早年丧偶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对小淑有宝宝的事情一点也不介意,反而觉得直接“娶一赠一”赚到了。
当我找到小淑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恋爱近一年了……可想而知当时家明惊呆了……不过当那位男朋友得知家明是孩子的父亲之后,他还很友好的跟家明握手,还留了家明晚饭。
我、赵青、王乐、欧阳菲、刘齐、李白、罗森等一伙人是同时听说的这个事情,当时大家的反应也是——惊呆了。
之后的这三天,家明就处于旷工状态了。我很担心家明,但颜侠说让我们不要去找他,“没多大事儿,他自己解决了自然会回来”这样的话是这女人说的,突然多了一个孩子这还“没多大事儿”,我真特么无语了。但是有一点她的确说得很对,我们要尊重家明的生活,给他自己处理自己事情的空间。所以……在没有家明的情况下,剧组还是如常的开工了……
但是失去了摄影师……怎么拍啊?!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低声哀嚎一声,郁闷的只想抱棵大树痛哭。
“师父,您喝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方出现在我身边。
我接过水,仰头痛饮。
李方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不时偷瞄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斜眼瞄他,“有屁放。”
“师父,您看,我,我能试试不?”李方的话让我一愣,我迷惑的看着他:“啥?”
“摄影啊!!家明哥一直有教我来着!!收工后我自己也有偷偷拿机子练习过的!!”李方说。合着他是来自荐当摄影师来了。
我张大嘴巴,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行吗?”
“行!我准行!!”李方自信满满的样子,“其实我早就开始自学这方面了,以前没遇到师父之前,我在老家干婚庆,就给好多人录过婚礼呢!!后来被唱片公司开除之后,师父也知道,我去了横店当横漂,这两年一直在横店剧组里打混,也学呢,现在家明哥又教了我不少的……”
“行!行行!”我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自荐,“那你试试吧!”
说实话我有点不抱希望,但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方高兴的就差原地挥手转圈圈了,他屁颠屁颠的跑到摄影机前面,把摄助揪到一边,极其兴奋的摸着机器,脸上有种天真洋溢的热情。
看着他这付样子,我突然莫名的找回了元气和干劲,我给赵青挥挥手,“准备了,准备开工!”
***
李方让我有些惊喜了,只拍了一场戏,我就明白我用对人了。我像平白捡了个宝,不吝赞美之词的夸他,他就更认真更敬业了,拍的虽说不如家明,但真的不错,起码有师徒的默契在,他能很快就领悟到我想要什么。就这样接下来的拍摄突然变得顺利起来了。
我们转战地点,跑长途到海边去拍摄,几乎跨了半个省了。
剧本里的内容是这样:芊芊父母回到家,把严松赶出了家门,芊芊受到了暴打但却孩子气的坚持说自己是真心喜欢严松。芊芊父母闹到了大学学校里,还殴打严松,引起了轩然大波。
严松的生活一下子崩塌了,不仅学校记了大过,女朋友陈娜也骂他是变态,和他分手。
严松变得孤立无援,无助哭泣时,被打得浑身是伤痕的芊芊拖着行李出现在他面前,说我们私奔吧。
俩个人就真的“私奔”了。那是一段青春和青春的放逐,他们一块骑自行车去海边,沿途吃干粮,喝河水,骑着自行车跋涉了上千公里,夜里就裹着睡袋宿营在高速公路旁边,他们躲过人群和城市,沿着最荒芜的村庄和田野走,终于到了海边,在海边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栖身之地。
但是无忧无虑的日子没有过几天,很快,警方及芊芊父母终于找到了两个人,并以“诱拐儿童罪”抓捕了严松。
……
以上这些就是全部的在路途上、海边所有的戏份。我们沿着高速公路,模拟着剧中主角们的“流亡”路线,一边走一边拍,偶尔在路过的小村庄、小城镇过夜,将这路上的风景拍了个过瘾。
后来在海边也拍了很多唯美、浪漫、干净的镜头。只在晴天拍,要阳光满溢出来,大海平静的像仙境一样的画面,阴天剧组就放假,全体休息。大概仅在海边就花了八、九的时间拍摄,加上去的路上的拍摄,回去路上补的镜头,等我们再次回到j城,已经是二十三天过去了。
秦瑞为了照料孕妇,并没有跟着剧组拍摄,而是在j城里创作电影音乐,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把电影主题曲写好了,我得到消息马上迫不及待的到他们暂住的地方去找他。
就在老池同志为秦瑞夫妇安排的那个样板房里面,我有些意外的看到了家明、小淑也在,当然,还有……小淑的男朋友。
“这位是……”我有些迟疑的隔着玻璃隔断看着厨房里那个正在忙碌的魁梧身影,虽然已经有些猜到了,但还是不敢相信。
“那是我男朋友。”小淑一边哄孩子,一边回答我。语娴笑嘻嘻的,故意大声说,“我妹夫帅吧?我已经考验过他了,完全过关!!人家是健美俱乐部的老板哦,全国连锁的那种,厉害吧!”语娴说的时候故意挑衅的瞟了家明一眼,但是家明正在帮忙清理小孩弄洒到地板上的牛奶,没空理会她。语娴又看了一旁正抱着笔记本电脑确认曲子的秦瑞一眼,更加大声说,“最厉害的是这么成功,还特么这么会做饭!某人也不知道多学着点!”
我瞟了一眼家明,看到他去那边倒垃圾,压低嗓子对语娴说,“你们两姐妹家庭聚餐,把家明叫来干嘛?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哈?”
小淑对我笑了笑,“是秦瑞姐夫提议的,家明哥哥也同意来的,毕竟他……他也是我孩子的父亲,就是为了能让大家以后和睦相处,秦瑞姐夫才想一家人好好正式在一起吃顿饭,算是为以前的事画个句号。”
“说是这么说,可是……”我担忧的又看一眼家明,发现他走回来,就闭嘴了。但他看起来还正常。
才十一个月的宝宝这时突然咿咿呀呀的伸出手来,对着家明站起来,“大爸,抱!”
家明笑容满面的赶紧去接,然后有些得意的冲我笑,“看到没,我才是正牌老爸,那边那个只能当二爸!!”
小淑在我耳边低声说,“这二十多天,家明一直和孩子待在一起,正巧孩子刚开始学说话,就被他哄着先会说了爸爸,嗯,刘伯母也每天都来探望呢。”
“哼!什么也没干,让他白捡个女儿,真便宜他了!!”语娴有些愤愤不平的说,看样子对家明还是有些不悦。
我有些讪讪的,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毕竟他们能解开心结、能和平相处,总也是好的。就是不知道家明是否真的……
我有些担忧的看向家明,但他的眼里此刻只有那个叫他“爸爸”的粉嫩小可爱,根本没有在乎其他的一切,连语娴的挤兑也似乎一句没听进去。
“甜甜乖,来亲爸爸一下。”家明和女儿上演着其乐融融的父女深情。厨房里的那位健美先生倒似乎也不吃醋,不时回头往这边客厅一眼,也是面色温和。
叮咚,门铃响了。“啊,肯定是刘伯母来了!”小淑赶紧去开门,我正也站起来想去迎接,那边秦瑞对我招招手,“好了,过来听听!!”
我便又赶紧走到秦瑞面前,拿起他递过来的专业级耳机戴在头上,当旋律响起的时候,关于家明、小淑的一切便全从我脑子里赶跑了,我又回到了专注的工作世界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