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死而复生
刘英雄没有死。
在攻打敌军无名高地的那天，刘英雄用自己的机智与勇敢，敲掉了三个越军鬼子，摧毁了敌人无名高地上最后一个隐蔽很深的暗堡。他心里一阵兴奋，正准备往山顶攀爬时，突然一颗石头朝他眼前飞来，他躲闪不及，便感到左额角挨了重重的一击，左眼一阵剧痛，一种黏糊糊的液体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他抓住的一颗树根的手一松，以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刘英雄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了。也是刘英雄命不该绝。他被石块击中眼部，失去知觉后，掉下了悬崖，然而他却不偏不倚地落在山腰中的一株爬满藤蔓的大树上。他在这自然界的天然摇篮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两天两夜。他太累了。
一阵瓢泼的大雨把他浇了个浑身透湿。他耳朵旁隐隐约约听到了不远处稀稀落落的枪炮声。他慢慢地苏醒了过来。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躺在这里？他努力回忆着几天前所发生的一切。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可左眼怎么看都是一片漆黑。他一摸脸上，满脸的血污已经凝固成了血痂。他又把手往上摸去，眼眶凹陷进去很深，他知道这只眼珠已经永远地离开他了。他情不自禁地哭着喊着叫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呢……
他抑制住情绪，扯着一根藤条想爬起来，但他感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手脚都不听他的使唤。他在心里想：莫非我就这样死去，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战友们了。然而一种强烈的信念支撑着他，让他全身焕发出一份力量：不！我要活着回去，我要尽一个军人的职责，我还要尽一个儿子的孝顺。他用尽全身力气坐了起来，用缀满血丝的右眼瞧了瞧这棵大树和那悬崖下的乱石，心中不免一阵狂跳。他要感谢这棵大树救了他的生命。也该他大难不死，树下长着一窝蓬松的青草，山腰上有一条窄窄的栈道通向远方。他从树杈上滚了下来，那窝蓬松的青草富有弹性地把他托在上面。他肚子里饿得咕咕直叫，他扯了几颗草根在口里咀嚼着，草根中的一股甜味进入到他的脾胃，身体慢慢地恢复了一点力气。他爬起来，扶着那栈道的石壁，一步一步艰难地爬着……
他终于爬出了这个死亡的误区，来到了一座山丘的一颗大木棉树下。炮弹声，枪声仍不绝于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眼，手上感到有一点湿漉漉的感觉。他把手放到鼻孔边闻了闻，一股难闻的臭味使他差点要呕吐起来。他的眼眶已经化脓了。此时此刻，他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他瘫倒在树下，又昏迷了过去。
一位砍柴的农民路过此地时发现了刘英雄。当那位善良的农民看到刘英雄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便放下柴担，背着他走了十几里山路，将他送到了边防部队上。部队急救所的医务人员一面给他输氧气和清除眼眶内的腐肉，一面请示上级，迅速将他送往后方医院治疗。部队即刻派了一架直升飞机，将刘英雄送到上海某军医院进行抢救。
刘英雄再次苏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上海某军医院里的病床上了。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鼻孔里插着一根氧气管，输液架上吊着一个装满血浆的瓶子，瓶子中的红色液体，正一滴一滴地渗入他的体内。刘英雄睁开右眼，一张清秀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是一张多么熟悉的面孔啊！他张着嘴想喊，可是他喊不出来。
啊，醒来了。那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的“熟悉”面孔绽满了笑容。
刘英雄望着她，眼眶里涌出几滴热泪来。
同志，你已经昏迷七天了，你的伤势很严重，千万不能激动。慢慢会好起来的。那位秀气的护士安慰他说。
他完全清醒过来了。这是在后方的军医院里。那张清秀面孔的白衣姑娘是医院里的护士，他从未见过她。那熟悉的面孔只是他的一种幻影。他把一只手抬起来，摸着那缠绷带的眼睛，不禁黯然神伤，我的眼睛没有了，我多难看啊！他在心里说着，他要去撕那眼睛上的绷带。
那年轻护士急忙捉住他的那只手，劝慰着他说：同志，你要冷静一点，你的左眼眶内已经化脓，这几天医生几次手术，清除了里面的腐肉和脓液，眼睑上的伤口也进行了缝合，过几天才能拆线。我是你的特别护士，请你配合好，不要太冲动了。
刘英雄在年轻护士的劝导下，驯服地把手松开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护理，刘英雄的伤情慢慢好了起来。他能下地活动了，那年轻护士经常搀扶着他到医院后面的花园里散步，以减轻他过重的心理负担。
太阳出来了，冬日的阳光显得特别温暖柔和，花园里的一簇簇花朵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多姿多彩。刘英雄由年轻护士搀扶着，坐在那条石凳上天南海北地聊天。这几天，刘英雄的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欢乐的笑容。
年轻护士好像记起了一件什么事似的，便笑着问刘英雄，同志，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咧。你受重伤后，部队用直升飞机把你送到我们医院，当时你昏迷不醒，医生写病历时，为了方便起见，给你取了个名字叫黄军。我还不知你的真名到底叫什么呢？
刘英雄笑了笑，慢吞吞地说：我叫刘英雄，小时候叫刘黄龙，黄军黄龙差不了多少。
呵，英雄同志，你是哪个部队的，可以给我讲讲你受伤的经过吗？
没什么好讲的，我曾经是一只迷途的羊羔。刘英雄感叹地说。
英雄同志。你的名字改得好，你真是个大英雄。年轻护士觉察到了他心中的隐痛，便温顺地说，听你的口音好像是湖南人，我们是老乡，你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也许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刘英雄摇了摇头说，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把事憋在心里多难受，讲出来吧，我的刘黄龙同志，啊，忘了告诉你，我叫琼花。
琼花。他心中一阵狂跳，他瞥了女护士一眼，从那深情的目光里看出了一种真诚和善良。他从一株树上摘下了一朵金黄的菊花放在鼻孔下闻了闻，好吧，琼花同志，我讲给你听。
于是他把自己和秦月花的恋爱经历和盘抖了出来。
听了刘英雄的诉说，琼花心底里不由得生出一种敬佩之感。她意味深长地说：英雄同志，那个秦月花姑娘既然对你一往情深，你就不要让她失望。你要珍惜自己的爱，再勇敢地迈出一步，不要一错再错。
不，我的心已经死了。我现在是一个残疾人了，我不想再连累她。等我伤好后，我就回到老母亲身边去，报答她老人家的养育之恩。
你是为了祖国和民族的利益而致残的，祖国和人民不会忘记你，有心的姑娘们也是不会忘记你的，请你不要辜负了一位善良姑娘的希望。琼花一语双关激动地说。
琼花久久地凝视着刘英雄的脸庞，虽然他有了某些生理上的缺陷，但她仍感到他是那样俊美高大。
除了她，也许谁都会对我不屑一顾。
英雄，她省去了后面的“同志”二字，你的偏见太严重了，你不了解女人们的心。那位月花姑娘一定很漂亮吧？
很像你。刘英雄脱口而说。
琼花脸蛋“刷”地飞起一朵红云，目光怔怔地望着自己的脚尖。
刘英雄自感失言，便掉转话题说：琼花小姐，你能帮我借几本书看看吗？闲在病床上无聊得很！
没问题，我一定办到。琼花高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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