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旧残断的草耙本是南嫣准备跑过去拿起狠揍不要脸的赵明达的,却恰巧被刚回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的王氏顺手抄了去。
眼看着蛮不讲理的王氏举着草耙就要追上了南嫣,那一耙呼下去,可不是一般人所能经受住疼痛的,何况是一顿饭都吃不饱,身体娇弱的南嫣呢。
赵明达站在一旁,扯着嗓喊道:“娘,娘,打她,往死里打!她老是给俺抛媚眼,勾俺的魂!打她,往死里打,让她长长记性,看她日后还敢勾,引自己亲弟弟了。”
赵明达和躲在他家附近的赌友们赌的是今天把南嫣给办了,不过看现在王氏回来这状况,想必是搞不定了,也就没了那赌资。为了解心头之恨,赵明达怂恿自己的亲娘好好教训南嫣。
听着儿这么一喊,王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反而立刻停下追逐南嫣的步,将草耙扔在了一边。
“明达,你不说,娘差点都给忘了!”王氏刚才的怒容忽而完全消失,笑意盎然地捏着步往自己儿身边走来。
南嫣见王氏不再追着她打,性也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用愤恨的目光看着王氏和她儿。
王氏左右瞧了瞧,见四下里无人,就小心翼翼地从衣兜里拿出了什么。
“啊,是银锭!这么大块的银锭,娘是从哪弄回来的?”赵明达两眼放光,从王氏的手里接了过来,狠狠咬下一口,确认是真的。
王氏小声笑了起来,低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还不是这小骚狐狸值钱。你那没用的爹把她画在了画上,拿到街市上卖,恰巧被扬州城西头盐商家的长公戴荣俊看上了。这戴家可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盐商大户,家里有的是钱。别看就这五十两银,日后这小骚狐狸嫁了过去,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咱也能跟后面沾光啊。所以娘不能打她,打伤了还怎么向戴公交代。”
“啥,你把南嫣给卖了?”赵明达心中一惊,忍不住大叫出声来,正巧传进了不远处南嫣的耳中。
“小兔崽,小些声!”王氏踹了赵明达一脚,回头看了一眼愣在那儿的南嫣,继续说道,“啥卖不卖的,多难听!这叫聘金,你个傻小懂啥?”
“俺不管,反正就是南嫣要离开咱蜀岗村了,以后俺还怎么拿南嫣做赌……”赵明达突然停住,不敢再往下说。
要是让王氏知道他不止一次拿南嫣的贞操做赌注,王氏非打断他的腿。先前南嫣之所以河边差点死掉,都是拜这个好赌成性的赵明达所赐。以前的那个南嫣过软弱,遇到这种涉及到自己贞操的事儿,不如一死了之以清白自己。
“什么?赌什么?你继续说啊!”王氏略微弯腰,扯着赵明达的衣袖往高里拽。
“反正……你卖了南嫣,俺就是不答应!”
这叫倔驴碰上倔蹄,倔到家了。
“都跟你说了,这不叫卖!”说着,王氏蹲下身去,将香肠嘴套在了自己儿的耳边。
“你傻啊,跟你那没用的老爹一个样,死脑转不过弯来。这南嫣要是嫁给了戴家,戴家还要给咱送礼金啥的。咱有了这些钱,可以给你娶多少房小媳妇儿啊。别说咱这蜀岗村了,就是周边比咱富有的邻村小媳妇儿,也任你挑任你选啊。到时候一窝小媳妇儿给你生崽,你说好不好?”
王氏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精了,何止能给赵明达多娶几个媳妇儿,那手里的银加上日后的礼金,还能给自个儿盖一栋像样的小瓦房。
赵明达听了王氏的话后,低头思量起来,心想着娘说的也对啊,南嫣值这么多的银,把她卖了,自己日后可以多娶几个媳妇儿。这村里人几乎家家都只娶一个媳妇儿,自己要是多娶几个,岂不是更有面。关键还可以不用再住这四面漏风的小茅草屋了。
赵明达想着想着,自顾自地傻乐起来。
“傻样儿,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快扶俺起来,老娘蹲着累死了。”
赵明达乐呵呵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拉了王氏一把。
站在不远处的南嫣知道自己这一劫看来是躲不过了。她心想着,留在这稀饭能当镜照的赵家也就罢了,现在王氏居然把她当做买卖,要嫁给那有钱的戴家。
反正就是左也躲不过,右也藏不了。只要多留在这赵家一天,南嫣的命运就只能掌握在这毫无瓜葛的王氏掌心中。
南嫣心中越想越气,与其被人安排自己不想要的命运,何不放手一搏,离开这个让她整日提心吊胆的赵家,跑到哪儿算哪儿……
她抬眼看着这对正欢喜若狂的母俩,脚下偷偷地向后移了几步,然后干脆转身,眼睛一闭奋力向院外面跑去。
“娘,不好了,南嫣跑了!”赵明达眼尖,一抬的工夫就看到了南嫣刚刚跑出栅栏院的一幕,后脚就追了上去。
王氏闻声,急忙回过头来,看到南嫣已经跑远,“哎呀,这小骚狐狸咋跑那么快,都快看不见影儿了。明达,追,快给娘追,这现成的摇钱树可不能让她跑没咯。”
王氏焦急不堪,也跟着后面追,只是年事已高,加上体态肥胖,根本和走没区别。这节骨眼上,也只有指望儿赵明达能够把她给追回来了。
南嫣是有跑的心,却没有跑的力气。穿越前衣食无忧的她,穿越后没吃过一顿饱饭,更别提那香喷喷的肉了,就连地里的小青菜也没有能吃上过几根。
跑着跑着,她眼前昏花,已经跑不动了,连村头的石柱都没能看到个影儿。
“小臭娘们,跑什么跑,把老追得气都快断了。走,跟俺回家!”赵明达很快就追上了南嫣,拧着她的胳膊往回押。
前后态转变还真快,知道南嫣很快就要像物一般被卖了换好多银,赵明达态一八十大转变,立马就骂上了。
南嫣被赵明达押回到了赵家院里,王氏气得鼻烟直冒,想动手打她,可心想着要是把她打坏了哪儿,日后怎么向戴家交代?
“呸,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母俩,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南嫣面对着王氏,恨恨地诅咒道。
“哟,不得了了,翅膀硬了是不是,竟敢回嘴了!”王氏也早已察觉到南嫣自从河边回来以后性格上所发生的变化,但毕竟只是个因长期吃不饱,胳膊拧拧都会断的小丫头,王氏才不怕,依旧加倍地折磨她。
“俺倒要看看会遭啥样的报应!”说着,王氏拿着拿一大锭银在南嫣面前晃了晃,仰头笑得忘乎所以。
绑也不是,打也不是,那只有把南嫣关进侧边的茅草屋里,由整日无所事事的赵明达在门口把着,直到南嫣上了戴家大花轿的那一刻。
南嫣就这样如犯人一般,被囚禁在这巴掌大的破茅草屋里。虽说破,但破得恰到好处,窗户小得肩不够过的,茅草屋顶足有人高,破门的外面还有赵明达的把守。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南嫣已被关在这茅草屋里有些时辰了。王氏烧好了晚饭,让赵明达端来给她。怎么说也是要被嫁到大户人家的了,这最后几顿总得把南嫣吃好,别瘦的跟小土鸡似的,让戴家长公嫌弃。
“明达,你娘喊你吃饭!”这会儿白胡老汉赵义已经收摊回到了家中,来叫难得做事认真的赵明达过去小屋。
为了别让南嫣跑了,赵家这几顿饭只能轮流着吃。
赵明达乐呵呵地应声,摸着自己早已空空的肚,往小屋方向去了。
赵义等了一会儿,然后悄悄地进入到锁住南嫣的茅草屋里。
“爹!”半卧在炕上的南嫣很快通过微弱的烛光看到是赵义的身影,亲切地叫出了声。
这赵家,赵义老汉是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亲人,可性格的软弱,让南嫣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嫣儿,我这里有十钱。不多,但够你离开这蜀岗村了。孩,快,快走!等明达吃完了饭,你想跑都跑不掉了。”赵义从破布兜里抓出一串铜钱,递到了南嫣的手里。
南嫣从炕上跳下,反手将那十铜钱推了回去,“不,爹,我这要是逃走了,你要怎么办?胖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不行,这钱我不能要,我也不会拖累你,一走了之的。”
南嫣从记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王氏亲生,且王氏十几年来一直都在折磨她,她也只有勉强地称呼王氏“胖婶”。
“嫣儿,听话!难道你想嫁给那戴家长公吗?那就是个人渣,不无术,游手好闲,贪图美色,比我们家明达好不到哪去。听话,拿上这些铜钱,赶紧跑吧……”
“哟,这是演的哪出戏啊?”王氏推开吱呀的门,昂着头,一步步往里走来,后面还跟着嘴上粘着米粒的赵明达。
“死老头,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王氏曼声道,几步上前,从赵义和南嫣的手中夺过那把铜钱,“好啊你个死老头,竟敢背着俺攒私房钱!”
王氏一骨碌将铜钱灌进了自己的衣兜里,顺手狠狠推了南嫣一把,将她推到了炕边,如不是南嫣条件反射地伸手在后面顶了一下,怕是腰已经被闪到了。
而就在这时,南嫣藏在粗布衣袖里的玉镯不小心露了出来,正好投进了王氏那爱财如命的眼中。
“哟,你这小骚,货,手里是个什么值钱宝贝?快,拿下来给老娘瞧瞧!”王氏上前逼近南嫣。
南嫣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裸露在外头的镂花玉镯,赶紧用另一只手将它紧紧捂住,“不,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我不会给你的。”
南嫣一时情急,竟脱口而出这么一句。此南嫣非彼南嫣,所以所谓的祖上也并非是同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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