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朗阁出来,韫欢便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好多,叹了口气,望了望身边的初丹,“初丹,你是准备直接回去还是?时候也不早了,我看还是回去吧。”
初丹看了看四周,无所谓地嘟了嘟嘴,“都可以。”
“二姐,你说这个公子谢到底是要干什么啊?”初丹将脑袋靠近韫欢,用帕子遮住嘴,眼珠子环转了几下,悄悄问道,“他这样当着我们这些人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韫欢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颦了颦眉,也没有答应什么,只是朝着初丹笑了笑。心下却是大骂了几句公子谢是草包。
“这个公子谢倒是不怕死。”她心里嘀嘀咕咕着,却也不会说出来,“他倒也不怕有人把他的事说出去,虽说他迟早是要当姜王的,可是还不是现在吧。”其实韫欢也不知道为什么公子谢敢那么大胆,当着这么多人说这样的话,而且整场宴会里她们两个根本就是多余的,难道公子谢是喊她们两个来看戏,来蹭饭?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月朗阁的二楼,发现那个叫庄青的男子正靠在栏杆上,望着东边的半牙月亮。
“谁知道呢?”韫欢望了望月亮,又看了看地上,满地的月光。
“这么晚才回来!”刚进门,就看见父亲大人正一脸严肃地站在不远处。虽说姜国对于女子的出门限制不大,但是父亲大人格外的重视回家的时间,韫欢看着这情况,马上将头低下,跪在地上,旁边的初丹也是吓得一惊,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两个这么晚都不回来是在干什么?难道家规还不熟悉?”父亲大人声音微怒,低沉地嗓音就好似乌云里的暗雷,“我徐家的女儿,规矩都不懂?”
韫欢与初丹不敢答应,父亲的严厉她们自小就知道,她们不是不能答,而是不敢答。
“一个月不许再出门。”徐老爷声音冷冷的一如北风,对于这两个女儿,他有的威严远远超过了一个父亲应该有的爱。“丫鬟杖责十板。”
身后的两个丫鬟匆匆忙忙地便被带走了,她们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哭,没有一个人敢叫冤,空空荡荡地徐府上方没有一声喊叫。韫欢和初丹还是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
“明天早上再回去。”
徐老爷摔下一句话便走了,徐府走廊边的红灯笼一闪一闪地,晚风带着几许的寒意,石板里的寒凉一点点地浸透。韫欢跪在地上,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不知道已经跪了多久,韫欢突然从梦中惊醒,两腿跪得发麻,难得她睡着了都还没有倒下。她看了看身边的初丹,却没有睡着,两只眼睛十分无神。
“初丹?”她小声地唤道,“初丹?”
“二姐。”初丹侧过头,望着韫欢,一脸的困意,“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我就真的要睡着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沉。”
初丹睡意朦胧地说着,“既然二姐你醒了,就让我睡一会儿,记得我要是快倒了,扶我一下。”
说罢,初丹便是将眼睛闭了起来。韫欢抬头看了看天,仍是一片漆黑,不过月亮已经是垂到了西边天了。初夏的风带着些许的凉意,微微可以闻到一丝花香,漫天的星儿缀在黑幕上,有些薄云缓缓流过。星辉里似乎有一双眼睛,琉璃般的色彩。那是允呈的瞳眸,金棕色的瞳眸。
“在万里以外,你是一颗红豆树吗?”她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忽然,有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已经有了四个月,北方的天气是不是像南方一样已经开始有些炎热,军中的生活究竟是不是艰苦,他们有没有和戚厥的人交上手?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一定要平安。
对于父亲的责罚,她早已习以为常,从小到大,不知道已经跪了多少个晚上,还记得小的时候,晚上怕得要命,和初丹抱在一起,两个人都不停的哭,最后还是大姐悄悄出来,陪着她们两个,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说道大姐容渠,韫欢不知道心里是酸还是甜,她对容渠的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印象中的大姐,总是笑着的,一双眼睛如山中的野鹿,清亮迷人,黑得如深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府里有些年纪稍大的侍女总说自己与容渠长得像,说是完全就像是一个样子。
徐府只有三个小姐,没有儿子,所以父亲就把大伯家的儿子继了一个过来,父亲不允许她们与他相见,韫欢到现在就也只是见过两次。他比韫欢大五六岁,大概和容渠差不多大,韫欢曾经听说他喜欢容渠。
大伯家继过来的叫徐本镜,给韫欢的印象总是不苟言笑的。他的样貌十分端正,目光十分锐利。父亲为了让他能够有更好的见识,在两年前将他送到了魏国去游学,如今还没有回来,但是前些日子里初丹不知道是从哪里知晓的,说徐本镜下月左右就会回来了。
不知觉里,韫欢抬眼看了看天,发现天已经是快要亮了。
她侧过头看了看初丹,她已经睡着了,心下却突然担心起袄予来。在姜国,有一个习惯,富贵人家的儿女身边的侍从从小就一直在换,直到主子年岁到了十五,小姐们便可以自己选婢女做贴身女婢,女婢选了,就不会再把她换掉,而少爷们便可选一名男侍从跟随在自己身旁。自然,这样贴身的人需要谨慎。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袄予,可是她总觉得袄予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她不能保证她会一直忠心与她,可有些事情,在你看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定下。
袄予被罚打板,现在应该跪在外面的院子里。韫欢不知道她的情况,倒有些担心。
等到第二天天亮,袄予和其它侍女便将两位主子送回了房间。韫欢看见袄予面色苍白,可她却一声都没哼。
“小姐先歇息一下,奴婢马上去准备用的东西,等会就该去用早膳了。”她低着头,往后退。一步一步,却丝毫不显累赘。
“袄予。”韫欢看着她,说道,“让别人去吧,你去歇歇。”
“小姐,这是奴婢的职责。”袄予依旧是退着步子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韫欢揉了揉酸痛的膝盖,皱了皱眉,她扶着走到案边,发现上面有一封未开封的信。
“徐二小姐亲启。”韫欢打开信封,一股熟悉的淡木兰香悠悠地传了出来,那是允呈的墨,是他父亲送给他的礼物。打开信,细细读下,知道他已经是到了上辽。他信里大部分都是在说自己行军路上很有趣,上辽的风光有多美,可是就是没谈关于戚厥的半分,韫欢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可现在却让她更担心了。
“上辽之地,白日里酷热,夜晚都冷,戚厥人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自然是习惯,不知道允呈到那里会感觉怎么样。”韫欢将信放好,望着上辽的方向,隐约有一种不太舒适的感觉。
从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里,拿出红豆珑,放在手心里。谈了口气,“越是信中安全,越让人感觉不安全。”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韫欢手握着红豆珑,闭上了眼。可是却突然发现面前是黄沙漫天,烈日当头的景象,她看见一个人,那是允呈,他穿着铁制的铠甲,正站着望着远方。有一个身着士兵衣服样式的身,正站在允呈的身后,韫欢觉得不妙,大喊着允呈小心,可似乎没人听得到,只看见那人用一把精致的宝石弯刀刺进了允呈身上没有铠甲保护的地方。“不要!”惊醒,韫欢发现自己竟然在做梦,她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胸口,却仍然不能平静。
“小姐,全都弄好了,奴婢马上过来扶您。”袄予推开门走了进来,头依旧是低着,面色依旧是十分苍白,但是却略透着一股不自然的红色,应该是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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