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苏落落瞠目结舌：“你认识我多久了？”
感念于她的健忘，叶一崔轻轻叹息：“不记得了？我说过，我认识你已经十年了。”
十年？
不可能……
街边一直有音乐在放，但苏落落到这时才注意到，歌曲好像是光良的《第一次》。
喔第一次我牵起你的双手
失去方向不知该往那儿走
那是一起相爱的理由(对我)
那是一起厮守
十分应景。仿佛是配合他们的对话才特意放的。
“十年前，我还是个中学生……”开什么玩笑。偶像是为了打消她疑惑，才故意这么说的吗？
叶一崔摇了摇头，注视她的眼睛漆黑有神，因为来得匆忙，他只披着一件薄薄的皮夹克，罩在身上正好衬出他流线型的身材。
因为冷，他轻轻按下关窗的按钮。
随着他一个举动，外面的一切马上被阻隔在另一个世界。
这种感觉倒是很像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
那还是十年前。
在音乐大厅门口的大台阶上。
一个穿着一身西装校服裙的小姑娘。手里拿着卷成一团的横幅，露在外面的是大半个“叶”字。
长得很清秀，但毕竟没好到让人过目不忘的程度。
毕竟在他记忆里，那次演唱会来了很多学生，其中不乏背着书包的中学生。苏落落只是其中十分普通的一个。
吸引他注意的真正原因，是后来……
因为停车场一号入口已被粉丝围得密密匝匝，车子只能绕回音乐厅广场，去其他入口。
然后得以看到，十分喜剧的一幕：
前一秒还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下一秒却率领一众人在和人打架。
对方为首的也是个女的，比她高出一头。
两个人扭成一团时，叶一崔就在车里。窗户关的严严实实，他听不到他们争吵的声音，唯一能透过玻璃看到的，是两张争得面红耳赤的脸。
他当时能想到的最狗血的剧情，是感情纠纷。
正好司机下车询问路况。上车时带回来一个爆炸性消息：“叶先生，那边的小姑娘在为你打架。”
他十分愣愕，问是什么原因。
司机说：“今天音乐厅不是还有钢琴师李健的小型演奏会吗？李健粉丝骂你的粉丝……粗俗。”
这是常有的事。从叶一崔踏进流行乐坛那天起，他就知道很多人对流行音乐有误会，所以更不要提说唱音乐。估计这诋毁不仅针对他粉丝，还有他。
对于这样的事，他一个已经历不少风霜的成年人，难过之余，也就一笑置之了。
但在一个中学生眼里却不同。
叶一崔虽然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也看出那小姑娘十分生气。
演出在即，他不方便下车。
车子滑过她们时，他将车窗拉下一条缝，正好看到这个小姑娘的脸。
大眼睛，小鼻子，属于长相可爱的那种。
他刚想关窗，她扯着嗓子对对方喊，明明已经很哑的声音，却还拼命往高说：“因为喜欢的人多就粗俗了？那你餐餐吃饭也是俗？每天啃书也是俗？喝口水也是俗？那你饿死算了。还有，你这么俗，老师难道没教过你吗，相由心生。俗者自俗。听高雅音乐已经没救了！还是去听点胎教音乐，重头再来吧！”
叶一崔听完哑然失笑。这个说话带着南方腔，见解还有些幼稚的小姑娘，明明不是伶牙俐齿的一类，却偏偏武装成咄咄逼人的样子。看着有些闹心，却也温暖。
只是，她的笃定来自哪里？是一时负气吧？
很快，他的疑问就有了答案。
只因对方开始点名批他的各种不是，小姑娘清清嗓子马上站出来，为他各种辩解，各种维护。
她说：“你听了那么多高雅音乐，难道不知道唱歌不仅要天赋，还要心灵的纯净和放空。一个心灵迟钝的人如何能捕捉音符背后的美，体会音符间的各种情绪？所以，只有体悟丰富、懂得接纳、感同身受的人才会生活，才会唱歌，才会演戏，才会欣赏。你自然做不到。但是叶一崔可以。我赌叶一崔，他不仅唱歌很好，演戏也会一流！”
她说完，对方就开始反驳。那时他还未踏足影视剧拍摄。对方自然抓住这点不放，她却一脸自信站着。仿佛，她代表的就是自己。
她的话有很大的赌气成分，却让他想到那天下午的最后一缕夕阳。
在他家乡还春寒料峭的三月天里，这个南国的春天已然和煦，一如小姑娘对他的捍卫。
一年后，他成功拍摄完人生的第一部电影，当记者问他怎么会想到跨界发展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小姑娘说的那句话“我赌叶一崔，他不仅唱歌会很好，演戏也是一流！”
那一刻，他很想找到那个小姑娘，和她说一声谢谢。
之后，还有……
“一崔？”苏落落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将他从无边的思绪中拉了回来。看到忐忑不安望他的女孩，昔日影像慢慢浮现，直至和眼前的女孩完全重合，成为一体。
叶一崔突然将她揽住怀里，叹了口气，“你不信？”
苏落落点头。
叶一崔的下颚抵着她光洁的额头，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十年前你来听演唱会时梳着两只辫子，穿着校服，胸口戴着校牌，你还为我打了个大大的横幅。至于上面的字……是‘叶一崔我爱你’？”
最后一句完全是瞎编。
他只是从她拿的横幅推断，上面应该是各种表白的话。而以苏落落的性格，大概会选最直白的说，所以“我爱你”不会错。
“你怎么知道？”如果不是偶像一直箍着自己，苏落落这时就要蹦跶到偶像身上去了。
难道她在下面打的横幅，他都看到了？可是他唱歌一向专注啊？再说当时现场黑乎乎一片，气氛还那么high，偶像怎么可能……
叶一崔笑了，如果她能相信，那么，这么美好的气氛下，他还不打算告诉她，他看到过她打架的英雄事迹。
于是说：“苏落落，难道你不知道心有灵犀这回事吗？”
“可是……”
“不然我何以知道你当时的样子。你说呢？”
“这倒也是。”苏落落笑了。
然后叶一崔扯开话题，“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特别没安全感？”
说着低头去找她睁得老大老大的眼睛，看住她，才说：“你去过我的摄影棚为什么不和我说？我昨天晚会上看到了签名照……”
想到在那里看到的火辣场景，苏落落拼命呼吸，呼吸，“那个摄影棚……我只是去了一会儿……”
“介意就要跟我说。”叶一崔的声音变得极低，像是带着极大的磁场，吸附着苏落落的耳朵。
“虽然只是演戏。但介意很正常。苏落落，我们还在磨合。只有你说，我才能一点点了解你。”
“嗯，我以后一定说。”苏落落答应。
叶一崔这才笑着勾了勾她的小指，“我和洛伊的事已是过去。至于其他人，真的只是绯闻。苏落落，我会给你一个明朗的未来。”
苏落落已经窘得钻到他怀里。头埋在他毛茸茸的毛衣间，左右依次蹭着。
几分钟后，司机和顾经纪收到归队指令。
他们打开车门，第一眼看到的场景是，苏落落死死抱着叶一崔。头整个钻进他的皮夹克，就像一只攀树的考拉。
而那棵树无奈笑着，任她变相抚摸着树皮……
因为叶一崔晚上还有个音乐专访，司机先送他到电视台，然后才送苏落落回家。
回去的路上，顾经纪特意换到后座和苏落落聊天，希望苏落落劝叶一崔不要息影。
苏落落答应试一试，问起原因。
顾经纪摇摇头说：“那天你被张作家和他助理拉出会场后，他突然对大家说，演戏是为了给一个人证明。息影是为了给一个人交待。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是谁，苏落落也不知道。想着总有时间会让她弄明白。
下车时，顾经纪追下车，拉着苏落落的手说：“一崔和洛伊的情分很浅，你心里明白就好。以一崔的性格，不会在你面前说过去多么不好。所以你不要再放心里去。如果我没记错，金同梅和陶石悦都说早就认识你，你想想是为什么。”
这个晚上，苏落落感觉自己想是一只被扔进了蜜罐的小老鼠。
一遍遍回放偶像说的那些话，心都要甜得长蛀牙了。
把手机连上充电器，翻开这一天一夜的短信，大部分都是偶像发的。
除了会场的那三条，还有不少。细细品味，字里行间都是关切。
剩下几条是张旻的信息。
“苏落落，我们再试一试吧。如果你介意我大学里和那女生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只是逢场作戏。在我心里，从头到尾只喜欢过你。”
完全是张旻的style。
后面一条更甚，“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要和人家逢场作戏，我毕竟是个男人，苏落落。你那么洁身自好，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只有叶一崔。可是他毕竟只是你遥远的梦。我才是你最现实的选择。苏落落。”
看完短信，苏落落直接按了删除。
她本还想着要证明给张旻看，自己完全有能力和叶一崔幸福。可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幸不幸福的事，何必要得到张旻的同意？
自在一些不好吗？
刚删完，手机铃声震得满屋响。苏落落收回思绪，接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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