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他们闲逛到了学校。
学校换了新的大门，出入要刷门卡，他们被挡在了外面。
年书悠然地朝着传达室走去，冲着看门的大爷微微一笑，大爷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从眼镜的空隙间瞪着眼睛使劲瞅着他。
“哎哟！你不是那个那个，柳年书吗？”
“您还记得我。”年书淡淡笑着。
“当然了，你可是咱们九中的骄傲啊，那公告栏里现在还贴着你的照片呢！怎么着？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顺便来学校看看。”年书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戒备森严的大门，露出赞赏的表情，“现在学校管理很严格，不错，不错。”
“嗨！”大爷也是个通透的人，“学校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进去看看吧。”他看了一眼跟在他后面的新月，“那个小姑娘挺眼熟，女朋友？”
新月上前跟大爷甜甜一笑，“我以前也在这里上学，您还记得我吗？”
大爷瞪大眼睛看了半天，一拍大腿，“记得！你就是当年离家出走那孩子！当时还把一箱子书放在我这里，说是要给谁来着。”
新月哭笑不得，为啥年书是九中的骄傲，她却只能做离家出走的反面教材呢。这真是，让人无地自容啊。
年书笑着牵起她的手，意思很明显了，再丢人，那也是他的人。
一起走进学校，学生们都在上课，校园里静悄悄的，新月走到公告栏前，果然看见年书的照片还贴在那里，只是年月太久，照片已经泛黄，边角已经翘了起来。
那时候的年书，好青涩。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视线在公告栏上移动，停留在一张熟悉的脸上。
那是宋淮，红底白衣，在照片里对着她微笑。
突然想起，初上九中的那一天，他自信满满地站在这里，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的照片也会挂在这里。”
那么自信爽朗的少年，当初却因为她的出走在中考中失手。
想起小学时还不如自己高的他，每天嘻皮笑脸淘气捣蛋的他，被捉弄后气急败坏却舍不得骂她的他，以为她和陈峰扯上关系失望透顶的他，在理发店重逢悲喜交加，紧紧抱住她的他，被剪坏了头发的他，以及，前几天看见自己和年书哥重逢后神情黯然的他……
心里百味杂陈，每个人生命中都会遇到天使，年书哥是她的天使，宋淮也是她的天使。
她当然不希望他难过，可是却只能辜负他。
回头迎上年书温和的目光，不由觉得心虚，她真的没有在三心二意。
年书揉揉她的头发，“我允许你在心里给他留一个小小的位置。”
熟悉的下课铃声拯救了她，学校顿时变得人声鼎沸，看着那些学生像出笼的鸟儿一样在学校里活蹦乱跳，新月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
刚说完这句话，便被年书用手指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愠怒，“你居然当着我的面说自己老。”
新月忍不住笑起来，原来完美男神柳年书也有死穴，她觉得心里百花齐放，幸福感咕嘟咕嘟像泡泡一样迅速膨胀。
有学生在远处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用词千篇一律，好帅！帅呆了！新月觉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原来长得好看也是一种负担。
还有人认出年书的，“那男生是柳年书，柳年书啊！”
新月一头黑线，“柳年书、柳年书，你的名字也太拉风了，你一点都不会困扰吗？”
年书做出一副欠揍的不以为意的样子，淡淡地说，“习惯了。”
呃……可是这样不谦虚真的好吗？
韩彬自然放心新月每天跟柳年书混在一起，可林思南却忧心忡忡。
年书上大学那年她就担忧过他跟新月的问题，那时候两人都还小，后来新月又下落不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旧事重提。
从小到大，年书从未让她操过心，可是这一次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年书送新月回家后，下楼进屋就看见林思南端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摆明了是在等他。
“妈，还没睡？”
“嗯，等你呢。”
年书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帮她按肩膀，“林教导主任，有何指教啊？”
“你这好容易回家几天，怎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要不是晚睡堵着你，一天也看不到人影。”
年书绕过沙发，坐在她旁边，“我知道您要说什么。”
“知道就好，那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
“妈，我已经二十七岁了，已经过了让您操心的年龄，对错与否，我自己心里自有定论。”
“年书！你从来没让妈妈操心过，可这终身大事上怎么能犯糊涂？”
年书看着林思南，眼神里写满认真，“您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犯糊涂？”
“还用我说吗？你，清华大学高材生，公司老总，可新月她……”
“新月她怎么了？”年书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快，“妈妈，您觉得感情是要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扯到一起吗？”
林思南被儿子的态度噎了一下，他从来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我倒不是说新月不好，可是现实就是这样的，门不当户不对……”
“妈！”年书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叫门当户对？我们家不也是普通家庭吗？难道我柳年书还需要通过婚姻来为自己谋前途吗？”
林思南有点震惊地看着儿子，他一向温文儒雅，从来没有展现过这么强势的一面，最起码在自己面前没有。她突然间意识到，儿子已经足够强大到自己难以控制和琢磨的程度了。
或许她不能用教育学生的那种语气再跟他谈，他不仅是自己的儿子，他更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缓和了一下语气，“妈妈不是那个意思，新月是很可怜，妈妈也同情她，可是你要知道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能因为一时同情就跟她在一起，到了以后你发现你们俩之间根本没有共同语言，你后悔了，你让新月如何自处？”
年书轻笑一声，“妈，您难道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我做的决定，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心血来潮，我不会因为同情一个人就想要跟她在一起，我对我们的未来有信心。”
林思南怔怔地看着儿子，“年书，可是，你知道新月她的亲生母亲……”
“那不重要，新月是新月，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从她抛弃新月的那一刻起，她已经不配做一个母亲了。”他喉头一动，“妈，我希望，新月的身世永远都是个秘密，她也不需要去理会一个曾经抛弃她的人是什么身份。”
最后，他站起身，“妈妈，早点休息吧。婚姻的目的不是把两个各方面条件都吻合的人拴在一起，而是让在一起的两个人都能感到幸福安心。”
林思南看着他走进房间关上门，儿子说的似乎都有道理，他确实也到了认真考虑婚姻大事的年龄，他一直以来每一步都走得毫无差错，可是，她还是接受不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