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的人是在一片荒芜的雪山上找到萧霜的,她正孤身**在山巅处看着远处的硝烟战场,那里狼烟遍地,万骨枯荣,一**的将士在风雪中持刀做着最后的挣扎,每一只刀冰冷的落下,斩杀的不光是前朝将士的躯体,更是她心底的一份坚持。
改朝换代,经过十余载的风雨历程,他们有的只是守住北朝最北端的严寒大雪,和这里的点点霜花。
“他高高在上,他势必要吞并天下,呵呵,却何以容不下一个我?”她轻声问道。
那些人无人回答,他们日夜兼程,手里拿着死令,要的就是她的脑袋。
将她团团围住的十几人互相递着眼色,电光火石间,蜂拥而至。
顿时,山巅上起了一片黑压压的肃杀,刀刃相交,泛着刺目的光芒,萧霜如一只鬼魅,魂摄魄,不见她如何出招,十几人在顷刻间纷纷倒地,展开怪异的姿势躺在雪地之中,红色的血如一朵朵开放的莲花,硕大的花瓣在雪白的天地间绽放异彩。
萧霜如一只轻飘飘的树叶,手刃最后一个杀手后缓缓落地,听着那人不断涌出血水时喉咙处不停的蠕动。
她慌得扭身,看着手中沾满血水的刀刃,那泛着无限吸引的魔力芳香叫她尽疯狂,她颤抖着伸出火红的舌头,****刀刃上的血滴,接着,她疯也似的扑进血泊中,如一只饥肠辘辘的野兽,那些血是她致命的吸引。
不知过了多久,血干肉僵,萧霜搂住一个被她应声扯断的头颅,怀抱在胸口,尽力填满心里的空洞,双眼无神的望着头顶上的刺目光芒,暖了的日光将她围绕,重拾了方许的温暖,似乎每一次的疯狂嗜血后她只有这样才会令自己感知到她还是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而不是嗜血成狂的野兽。
没过多久,第二拨雨落稠密般的飞箭从四面八方刺来,她不躲不闪,任由那些飞箭一根根刺进自己的胸膛、手臂、脸颊,仿佛听到那一声声刺穿身体的声音能够掩盖她内心处的一丝恐慌。
那飞箭密集如漫天地的雪花,持续了许久,许久。
当日落西山,弯月从天边爬上的那一刻飞来的飞箭才渐渐的停止,山巅处已经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第一个爬上来查探的人正踮着脚望,手里的火把光亮炫目夺人。
萧霜从密匝的飞箭中抬起头来,被箭身架起的她仿似一只被树枝刮乱了身体的风筝,孤零零的,身上的血在一点点的落下,渗透在了雪白的地上,衣衫碎裂着只能拼凑出巴掌大,一只带着火焰的飞箭直接从她的左眼穿过透过头颅,在她脑后发出噼里啪啦的炙烤声响。
查探的人举着火把在她面上使劲的瞧着,忍受着强烈的呕吐感逼着自己辨认面前的人是否还有一丝生机。
就在他将火光移到萧霜的脸颊上时,只有一只眼的她艮然睁开,那只眼中映着火红,如火烧一般,她咧着红唇,低声笑了一下,“呵……”
那人陡然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天际,接着,一只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胸膛,那火红跳动的心脏在他眼前迸射着最后的温暖,顷刻间在萧霜的手中染上了寒霜。
噗通一声,那人仰面倒地。
萧霜扭动僵硬的身,一根根拔出身上刺穿的飞箭,最后一只,仍旧留在她的眼眶中,她伸出红舌舔净唇边最后一滴鲜血,只听带着燃烧皮肉的声响一点一点的从她的脑后穿过,噗的一声。
长箭被拔出,带着一颗血红的眼珠。
同时,她低头看着自己正渐渐恢复的身体,血红外翻的伤口在一点点的愈合,只是皮肤依旧雪白没有一点血色。
突然,身前一只冰冷的剑身将她穿透。
她缓缓转身,看着那人惊慌的眼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你……你是什么人?”那人看着自己手中被萧霜折断的冰刃,看着萧霜手里还挂着眼珠的飞箭,看着她裸露在风雪外的白净肌肤,方才的乱箭刺穿的好似只有她的衣衫,衣衫碎裂,在风雪中飞动,身体上遍寻不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萧霜向前迈步,走到那人跟前,狠命的吸着那人身上血液沸腾发出的诱人气息,轻声道,“萧霜,你们追杀的萧霜,我是前朝的皇妃,你可认得我?”
那人噗通一声倒地,混不自知的尿液湿透了整条裤,他忘记了呼喊,忘记了恐惧,茫然如一只没了七魂六魄的躯壳,仰头看着没了一只眼的她。
萧霜的声音轻而柔,她看看手里挂着眼珠的长箭,想想自己可怖的模样,她对那人狐疑的问道,“傅凌天派你们来追杀我,却没有告诉你们我是谁?哈哈哈……我是萧霜,前朝的皇妃,那个被他亲手推进皇陵的女人。”
那人彼时才还了魂魄,扯着嗓对天呼救,然,躲在山脚下的人纷纷吓破了胆,手里的冰刃也跟着数九寒天一样被霜雪打蔫了。
萧霜拔出眼珠,胡乱的塞进空洞的眼眶,顿时一股冰冷将她唤醒,血,脑海中那个可怕的想法再一次侵袭,撕裂他,她要血……
萧霜突然低吼一声,忍受着强烈的嗜血感受,抓挠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衣衫,饥饿感将她包围,杀戮后的空虚落寞叫她恐惧,两种思想在她脑海里厮杀,她如一只失去控制的困兽。
那人看清形势突然低喝一声,拾起地上的短刀对着萧霜胡乱的砍杀。恐惧和求生的**促使他没了武功章法,甚至忘记推开萧霜顺着山道逃跑,他只是闭着眼,挥动短刀,当他再一次睁眼,萧霜正低头痛苦的看着他,“你要杀我,他要杀我。”
那人不顾不理,继续疯狂的挥动着手里的短刀。
啪的一声,短刀不知何时被萧霜夺走,折断成两截孤零零的落在雪地上,那人惊叫一声豁然起身,萧霜扬手落下,手掌如刀,嗖的割裂了那人的脖颈,血水喷射,她胸口处压抑的饥饿再一次喷涌,萧霜惨叫一声飞扑上前,搂住那人的脖颈大口的吸食。
那人失去了挣扎,无望的双眼看着远处正悄然走进的人群,不多时,萧霜从他脖颈中抬起头来,完好的面容竟多了神采,她推开他僵硬的身,背对着悄然接近的杀手们,冷言道,“来吧,杀了我。”
“萧霜。”
她身一顿,恍若雷惊。
阔别十年,她依旧清晰的记得这个声音,只有他才会这样口气的轻声叫她。无论她萧霜是从府内偷偷跑出城外的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妃,傅凌天从来都是这样轻声唤她的名字。
她突然紧张起来,低头看着自己凌乱而残破的衣衫,凄苦的冷笑一声,问道,“你,来杀我么?”
那人未回答。
许久的静默,山巅处呼啸的冷风倾轧过处留下一片萧和满山的尸体。
萧霜突然回头,陡然眼前一黑,她感觉到四肢骸如被温水煮沸一般翻动,喉咙处仿似被一团火堵住,她张了张嘴,而眼前的漆黑更加浓烈,她胡乱的挥动了手臂,试图寻找到一丝可以叫她依靠的东西,却始终是徒劳。
风声更大,不,那是脑海里不断传来的血液的沸腾,正翻滚着她的皮肉,甚至快要从她身体各处喷薄而出。
突然有人高声吼道,“给我上,她已经中了毒,方才所有人的血液里都有毒,她吸了血,如今毒性发作,她已经视不能辨,现在是下手最合适的时机,呵呵,我们上,砍了她的脑袋。”
萧霜已经分辨不出那声音是不是傅凌天,陌生,却又如此熟悉,冰冷,却又处处透着温热。乃至于要置她于死地,她也觉得异常亲切。
萧霜奋力的撕扯喉咙要自己唤出这个人的名字,“傅凌天。”
那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敢上前,犹豫许久,亘然,一个黑影蹿出。
“噗!”
她突然感知胸前一凉,徒手握住那贯穿身体的冰刃,她怒吼一声,将那人从地上提拉,最后狠命的摔下,那人闷哼一声没了声息。
萧霜扭曲着身体在地上翻滚着,炙烤的浑身各处令她难受异常。雪白的脸上蹦跳着青色血管,她紧咬牙关,不叫自己因为疼痛而呻吟出声。
萧霜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折磨从脑海中的嗡鸣声辨别傅凌天的声音,始终是徒劳。她将眼睛睁的大大的,却还是看不见眼前的丝毫。
最终,那声音如鬼魅一般再一次低声呼唤,“萧霜,起来跟我走。”
画面斗转,似乎回到了年少青青的豆蔻年华,她被锁在密室地牢中,地牢外是他拼杀的身影,他正轻声唤道,她冲撞着牢笼枷锁,锁骨上的铁环尽要将她身体拉碎,可是她还是不顾一切的要闯开荆棘,只因她不想看到他受到半点伤害。
如今,风萧萧,雪正盛,那声音再一次低声唤她。
他是北朝的君王,他弃了王城也要来要她的命。
萧霜怒喝一声,拔地而起,扬手劈落身边不断突刺过来的冰刃,她咧着红唇,对着那声音的源头怒吼,“傅凌天……”
黑衣人被这干哑的声音惊住了,没有人再次上前,又有人在小声催促,“都愣着做什么,我们一起上。”
萧霜浑身一颤,再一次巨大的疼痛袭来将她击倒,她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单掌拍地而起,从纷扰的杂乱声中辨别身后的空旷,她突然扬起白净的脸,扯出胸前贯穿身体的冰刃,狠命的衰落在地,对着那道熟悉的声音怒吼,“傅凌天,你要将我碎尸万段么?”
“……”无人回答。
如今眼盲心瞎,竟然认清了世俗的你我,她满是血水的嘴唇轻轻扯动,惨烈的笑了起来,说不出的恐怖异常。
周遭持剑的人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没有人敢上前一步,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观察着。
她突然仰天长啸,凄凉的笑声如鬼魅一般在天地间跳动,最后她愤然跃下。
伴随身后一声肃杀,“快,别叫她跑了,把头砍下来。”
萧霜绝望的撕扯身上碎裂的衣衫大力的挥动向上,衣衫如花散放,挡住急忙奔过来的刀刃。
嘶,嘶,嘶,斩乱。
当再一次火光点燃方许天地,照亮了满是断肢残骸的山巅,而众人眼前只有万丈深渊,下面是滚滚江水,白色的浪花滚动着。
哪里还有那个嗜血的萧霜半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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