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洲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并不是不惊讶的。但是反复思考,似乎也只有这个方法尚可一试。若薛澄是迷迷蒙蒙,那么薛洲与萧采交好,便能够叫他强行将意识移开。若是薛澄当真铁了心,那萧柳也能够得以尽早看清脱身。
只是……
薛洲看向一旁站着的萧采,她的脸色并不好看。薛洲便有些犹豫:“这件事虽说我是没有什么损失,但毕竟有损女儿家的名节。阿采……还是未出门的女儿,怕是多有不便。”
萧采闻言抬头看向薛洲。他们在那一次花灯会时候便没有再见过。这些天他像是清减了一些,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色,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萧采看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竟有些无理,便又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
萧柳这时候才醒悟过来。先前因为过于着急,便没有思及那么多,此时想想才知道萧采真正抗拒的是什么。萧柳看向萧采,语带歉意:“姐姐,此事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姐姐不必当真,只消当做我的一时自私自利,切莫与我置气。”
萧采原本是不把这些当真的,只是萧柳说的认真,她便也不由得考虑这个问题。在这个时代,女的名节的确是比天还大的大事,她之前只考虑了自己的尴尬,却还不如薛洲想得久远。
但是她看了看萧柳湿意盈盈的眼睛,终究下不去那个狠心。
“……不碍事。”
萧采的声音压得低,薛洲只当自己是幻听。却不想抬起头来,她便又重新说了一遍:“我那一点牺牲,不碍事的。”见他抬头,又迅速低下头去。
萧采的脸在薛洲的目光注视下越来越红。她的本意只不过是帮萧柳,却不知被他这般看着,竟会生出些小女儿的娇态来。萧采自己没有发觉,只当做是被人盯着有些羞赧。
薛洲好容易才定下心,沉吟片刻,在确信萧采的意愿之后,才开口答应。
薛洲难以隐藏自己渐渐燃烧起来的心跳,就好像难以控制他对萧采日渐加深的感情一样。她的反应虽然很淡,却已经足够让他觉得疯狂。那是他爱着的女孩,第一次,朝着他的方向迈出一步。
萧柳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看了萧采很久,眼里渐渐开始积蓄起莹亮的泪水。
“……姐姐。”
萧采看着她的模样,笑了一笑:“无事。”
萧柳不知道还能够说什么,哽咽着呜咽着。只能抓紧了萧采的手。
计划的实行便不是萧采管的事了。经过那一天之后很久,薛洲都没有来找她,就到她快要忘记和他之间的约定了。萧柳也是一样,整天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她每每去找她,萧柳都是笑眯眯地回她一句“你不用担心”。弄得萧采再去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
于是便只好放任着不去管。
只是萧柳每天忙着,薛洲又是不见踪影,总是叫萧采有些心神不宁。偏偏薛澄还常常去找她。萧采不能和薛澄过于亲密,又不能拒绝,心中更加觉得烦闷,就连吃饭睡觉也难以安心。
幸好这样的情形并没有持续久。
萧柳在一天早晨,终于告诉了萧采他们的全盘计划。其实原本就不复杂,只是萧采的演技是关键。薛洲从屏风背后慢慢走出来,笑了一笑:“这些天你对阿澄的态并不如之前那么有耐心了,我们看的出来,他也看得出来。接下来的戏码,就可以上演了。”
他踱步至萧采身边,与她并排站定。
萧采抬起眼睛看着薛洲,却没有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任何的情绪。他的心神这些天已经平复很多,并不再和那一天一样,像个毛头小一般。可是萧采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将薛洲喉咙里的躁动又勾出了一些。
薛洲抬起手,清咳几声:“接下去便是你我二人的事……”他转向萧采,果然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抹令他觉得欣喜的漂亮红晕。萧采动作幅很小地点了点头,俏生生的样简直就像一只脆生生的小苹果。薛洲移开视线,在笼袖之中暗暗捏拳,才使自己的情绪复归安宁。他一向是自制的人,这一回却失控至此。
萧柳并未察觉什么异样,对将要上演的戏码显得兴致勃勃。
“姐姐,一会儿澄哥哥会来,你就同洲哥哥亲近一些。”她眼眸晶亮,并未向着那些不好的方面去想。萧采由此才算是放松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丞相之女,将来大概就是要嫁入宫中的,这并不是什么涉及感情的事情,那一方对她没得挑选,她也就不怕什么所谓的名节败坏。再说……
萧采朝薛洲看了一眼,将来她也是有可能嫁给薛洲的。
薛洲收到来自她的注视,便回看过去。一时间两人之间波澜涌动,时间仿佛瞬间静止。只是一瞬间,便使人看得到沧海桑田。只是那些,当时的他们并没有想到。直至后来,那些记忆才像是甜蜜的大水,复又涌动起来。
萧采从萧柳手中接了巾,便有些紧张起来,一听见门前的小厮的声音,更是惊得坐立难安。
忽然一只手便握住了她,从指关节处轻轻按了一下,萧采顿时便觉得自己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了下来。薛洲也是在同时放开了她的手,侧过身解释:“幼年时宫中医曾教过我如何帮人舒缓情绪。”
萧采垂着头,小声地应了一声。
那软绵绵的声音,像是一尾小鱼,软糯地钻进他的耳膜,顺着他的耳膜又慢慢滑进他的胸膛里。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满满的,被不知名的情绪充实得就像是一颗不定时会炸裂开的烟花,在他的全世界绽放出火花。
萧采看着自己的手指,细细白白。刚才被他握着的地方还有余温,带着某种她未曾感觉过的心悸。在薛洲的手握上来的时候,她在猛地一瞬间,竟然会想要回握着他。萧采摇摇头,并不说话,脸上的红晕却慢慢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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