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本王妃亲手杀死你相公的时候，你也不曾恨过我？”纳兰蓉儿耻笑几声，望着张婶微微动容的脸蛋：“当年，可是本王妃亲口下令杀死你的相公的。”
微怔，张婶摇摇头。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纳兰蓉儿放开手，张婶的头低下去，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香儿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先是落到张婶身上，然后再落回纳兰蓉儿身上。忽然间，她突然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凉亭之下。
纳兰容儿站起来，转身走回石桌前。
“回想起来，这件事情都快十五年了。”纳兰蓉儿缓缓的说道：“那时候，本王妃才七岁，总妄想着有一天能够继承云天教，扶助爹爹。却不料教里居然有内奸叛乱，一夜之间，将我教毁之一旦。你带着我连夜逃跑，才避开了敌人的追杀，拾回了一条命。后来啊，阴差阳错的成为了纳兰家的小姐，这一切的发生，都是让人措手不及的。”
回想起过去的一切，纳兰蓉儿的眼底闪过丝丝莫名的情绪：“奶娘，你可曾记得你带着我离开云天教之前，可答应过我爹娘要好好的照顾我，抚养我成人？”微微哽咽：“来到长安城十五年了，你在我身边十五年了。你一直都很照顾我，我也一直都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亲人，可我没想到，今日我们会因为一个外人而闹僵。”
一声奶娘，道出了她们曾经的关系，也道出曾经的情谊。
她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妃”，拉进了她们的关系。
一滴泪珠从张婶的眼眶流了出来，老泪纵横。
四目对望间，回忆涌上了各自的心头。
“奶娘，到底为什么？”纳兰蓉儿抹抹眼角的泪光，叹气摇头。
张婶一声不吭，低着头，可是她的身体却莫名的颤抖。
忽然间，她突然拔掉膝盖中的银针，站起来，手袖里闪过一点亮光，一把刀出现在她的手中。她用着一把刀以掩雷不及的速刺向纳兰蓉儿。
就在她以为自己得逞的时候，纳兰蓉儿突然转身，一掌劈掉她手里的刀，另一只手一掌打向张婶，张婶忽地的睁大眼睛，痛苦的喷血而出，瞬间倒地。
“你居然寻死？”纳兰蓉儿怔住片刻，她明白张婶是不会杀自己的，只是想逼自己出手：“到底是为什么？”
她走到张婶身边，蹲了下去：“你是在怨本王妃对你不够好？”
张婶闭上眼睛，语气多了一丝绝望：“王妃，你还是把老身杀了吧，是老身对不住你。”
纳兰蓉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一扫刚刚的冰冷，多了几分叹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如果你不背叛本王妃，本王妃绝对会让你安享晚年的。”微顿，道：“可是你却骗了本王妃，你明明可以杀死姚千盈的，可是你偏偏没有下手。奶娘，其实你一直以来都是恨本王妃的，是不是？”
张婶深深的呼吸一口气，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纳兰蓉儿，用最后一口气，缓缓的说道：“小姐，你杀了奴婢的相公，奴婢不敢恨你，因为是他先背叛了云天教，死不足惜。可是请你也原谅奴婢，奴婢也是有私心的。”
“私心？”纳兰蓉儿微微一怔，难过的扯笑道：“因为你的女儿小玉？”
“你知道？”张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纳兰蓉儿，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年，在你的相公死了之后，你告诉我们，你的女儿也失踪了。痛苦的不想再见任何人，还有隐居的打算。我们起初是信了的，毕竟你是那么的爱你的相公和女儿。”纳兰蓉儿说道：“本王妃一直都希望能够为你找回你的女儿，一直都派人找。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直到有一天，本王妃在大街上发现你在大街偷偷看一个小女孩的时候，表情充满了柔情，那一刻，本王妃全然明白了。”
那是在很久以前的一个下午，她在皇宫回九王府的时候，突然发现张婶居然站在某一处的树顶，远远地看着一个在草地上玩耍的小女孩。而且当时张婶的神情专注，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她便顿时明了了。
“所以，是你安排小玉进王府的？”忽然间，张婶的表情变得异常的阴冷，手中的拳头无力的握紧，她狠狠的看着纳兰蓉儿，狠狠的喘着气：“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起初，本王妃只是想你一家团聚，让你有机会照顾你的女儿，好让你们母女在九王府共享天伦之乐。”纳兰蓉儿说道：“可是后来渐渐发现，你真的很爱小玉，慢慢的，本王妃觉得她可以成为本王妃手上一只威胁你的棋。没想到本王妃还是密一疏，中途跑出了一个姚千盈，毁了本王妃的计划。”
“小姐，”张婶喊了很久没有喊过的称呼，老泪纵横：“你害了小玉，不，是老身害了小玉。”
“什么？”纳兰蓉儿蹙眉：“什么害了小玉？”
“如果小玉不是老身的女儿，如果你没让她进王府，或许她也不会有今天！”张婶伸手一把抓起掉落在旁边的刀，想要刺向纳兰蓉儿，却不料被香儿用暗器一打，刀瞬间掉落，插中了她的胸腔。
张婶的胸前突然喷血，她吐出最后一口气，狠狠的盯着眼前，死不瞑目。
纳兰蓉儿惊慌片刻，最后默然的望着张婶的尸体：“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死都要让我愧疚？真的，就这么恨我？”
她伸手将张婶的眼睛合上，看着从小陪伴自己身边的人突然就死在自己眼前，还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心情是难受的，可是现实逼着她不能不这么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妨碍了我光复教派，我就不可能让她继续活着。奶娘，就算是你也一样，我说过，如果姚千盈不死，死的就是你。可是为了你的女儿，最后还是背叛了我。”
她站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声气，转过身，对香儿说：“将她好好的安葬。”
香儿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观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麻木的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弯身将张婶抱了起来。
“香儿，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死张婶？”背对着香儿，纳兰蓉儿喃喃的问道。
“王妃，你是奴婢的主儿，不管你有什么吩咐，奴婢都会什么都不问，只会完成你交代的任务。”香儿平静的说道：“而且王妃你不过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原因，是为了大局着想。奴婢只管听令就是了。”
“你真是一个好属下。”纳兰蓉儿冷冷一笑。这个香儿，冷血无情的如同当年的她。
是一个很好的杀人武器，却不是一个能够视作心腹的人。
香儿顿了顿，思半响，问：“奴婢不懂，其实姚千盈虽然很聪明，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可是她并不妨碍我们。王妃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纳兰蓉儿冷哼一声，回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幕：“还记得几天前，乔突然进了王府吗？”
香儿点点头：“原来是因为乔少爷。”
乔，这个美得就像是一个女人一般的美男，对她而言是记忆深刻的。而且如今提起来，她还是会有一丝心动的感觉。
香儿不知道乔和纳兰蓉儿是什么关系，但是他知道乔对纳兰蓉儿而言是很重要的。
“乔第一次在本王妃面前提起一个无相关的人，他第一次潜进九王府居然不是为了见本王妃，而是为了见另一个人，这个人居然还要是姚千盈。”纳兰蓉儿脸色一沉，冷声道：“当他提起这个女人的时候，本王妃就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杀了。这样的一个女人，留着就是祸患！”
香儿看着纳兰蓉儿，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香儿，你在本王妃身边多少年了？”
“回王妃，七年了。”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香儿的声线闪过一丝颤抖，低眉扫了一眼地下的张婶，心底闪过一丝恐慌，急忙说道：“王妃，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是绝对不会做出背叛王妃的事情的。”
闻言，纳兰蓉儿不答反说：“记得将张婶好好的安葬。”
“是。”香儿抱着张婶的尸体退下。
凉亭里独留下纳兰蓉儿一个人，她抬头望月，只觉得今晚的月色宛如当年一般。
那一夜，她很不愿意回想起来，却不能忘记。
看着这一轮皎洁而略带朦胧的圆月，她忽然想觉得好冷好冷，彷佛这一轮本来雪白的月亮会突然渗出一丝鲜红的血迹。宛如当年被灭教的情形，回想起来，心头之冒着一股阴沉的恨意。
“对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感情。可是最能让一个人失败的也是感情。当一个人有了牵挂，牵绊，就会立即有了最大的软肋了。只要不小心被抓住了软肋，就会连自己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