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叶落》 序章 叶萦之死

    叶萦拉着叶思君的手，朝着远处的一座山飞速前进着。叶思君的额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没有吭声，依旧努力跟上娘亲的脚步。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嗒嗒”的马车声。

    叶萦连忙带着叶思君躲进了道旁的草丛中——经此一役，她已是惊弓之鸟。

    马车渐渐驶近，依稀可见车身上刻着一个“菁”字。叶萦心头一动，难道是她？

    当初叶萦曾混迹于市井之中，结识了一位五品官员家的庶出小姐，名唤苏菁菁。彼时叶萦跳脱明媚，苏菁菁谨小慎微，两人却成了闺中密友。叶萦的来历，苏菁菁是知道一些的，但她从不细问，只因叶萦曾救她一命。只是庶出的女儿终究命苦，叶萦出嫁后不久，便听到了苏家将苏菁菁许配给当朝宰相司徒明烨做妾室的消息。可惜，叶萦虽有心相帮，却已自顾不暇。如今看这马车的装饰及刻字，会是她吗？

    眼下却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能勉力一试。叶萦抬手射出一枚影月针，悄无声息地没入车帘之中。

    “老荣，停一下车。”车内传出一声轻唤，恬淡却不失亲和。素手芊芊，已拨开了车帘，露出一张精致的容颜。细白的面庞上，一对饱含柔情的眸子连着轻颤的眼睫，俏丽的鼻梁下，一抹殷红的弧度恰到好处。乌黑的发挽了髻，只穿插着几只碧玉的簪子，却难掩其姿容出众。

    叶萦认出正是苏菁菁，想要相认，却又碍于有那车夫在。苏菁菁下得车来，向着影月针的来向说：“姐姐，这里没有外人，还请现身吧。”叶萦听了，这才放下心来，拉起叶思君的手，缓缓走出藏身的树丛。

    那苏菁菁见到叶萦却是一愣：“姐姐，真的是你，你还活着？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边说着，人已经迎了上去，扶住叶萦，眼眶不禁湿润。叶萦笑了笑，道：“是我，我还活着。菁菁，多年未见，这次我只求你帮我……”话未说完，叶萦却已倒下。“娘！”叶思君急得去扶，却只见到叶萦的右半身已经黑气环绕，正是毒气攻心之势。叶思君忙要再取冰莲月露丸，叶萦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说：“思君……别再……费心了，没……用的。”苏菁菁此时也扑在叶萦身边，焦急之至，却也无能为力：“姐姐，是谁，是谁这般害你？我带你去找大夫！”说着就要扶起叶萦。叶萦偏转头看着苏菁菁，道：“菁菁，我只有……这一个女儿，还请你……代我……抚养。”苏菁菁忙道：“姐姐，你不要说傻话，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你信我，我定能治好你的！”她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却还努力想要将叶萦扶起来。叶萦却并不理会，只死死抓住苏菁菁的手，睁大了眼睛：“答……应……我！”“好，好，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姐姐……”苏菁菁反握住叶萦的手，不住点头。叶萦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叶思君，自怀中取出一枚月牙形的玉佩，递给她，“思君……”叶萦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握着玉佩的手无声垂下，牵起片片落叶。“娘！”叶思君嚎啕大哭，伏在叶萦怀中，手死死地攥住那一枚玉佩。

    ……

    “救命……”此时却传来一声呼救。苏菁菁偏头看去，却是一名绿衣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发髻散乱地跑了过来。见到苏菁菁一行人，那女子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了上来：“求你，救救我们母女。我们来此投奔亲人，却不知为何被人追杀，拼死逃了出来。求你，救救我们吧……”那女子说到这里，人早已跪下，不住抽泣着。

    苏菁菁见她这般可怜，也心生不忍，便道：“你且放心，我送你入城便是，先歇歇吧。”那女子这才瑟瑟缩缩地坐在一旁，忙放开自己的女儿，道：“玉儿，醒一醒，我们有救了。”可她怀中的孩子却没有反应，心中浮起一丝不安，她又唤了一声：“玉儿，玉儿？”那孩子却一动不动，任她不住摇晃着。那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煞白，颤抖着手，探到女儿的鼻尖，触电般又收了回去，顿时大哭起来：“玉儿！”只哭了一声，便昏死过去。

    这般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苏菁菁和叶思君，她们也看到了这一幕。叶思君更有同病相怜之感，便来到那女子身边，替她把脉。苏菁菁见叶思君动作熟练，问：“你懂得把脉？”叶思君恭敬答道：“是，和母亲学过一些。”顿了顿，叶思君皱起了眉头：“她身中剧毒，怕是活不过一炷香了。”正说着，那女子却醒转了过来。

    一眼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叶思君，那女子迅速坐了起来：“玉儿，玉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快走，娘带你去找你爹，你爹是当朝宰相，找到他，就没人敢伤害你了。”叶思君见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微皱了皱眉，道：“夫人，我不是您的女儿……”可那女子毫不理会，只自顾自地收拾包袱，取出一只木盒，塞进叶思君的手中，说：“这个你拿好，万一娘不在了，就自行去找你爹……”正说着，声音戛然而止，那女子已然毒发，没了说话的力气，软软倒在了一旁的苏菁菁怀中。苏菁菁忙扶住她，问：“你寻的可是当朝宰相司徒明烨？”那女子已说不出话，却仍在听到司徒明烨的名字的时候，艰难地点了头，眼中流露出希冀的光，只一闪，就永远地黯淡了。

    叶思君见到般情景，不禁心生悲凉。一日之中，见证了这么多人的生命消逝，自己的娘亲也……她也想要随娘亲而去，但她不可以，她要查出凶手，她要为娘亲报仇！

    一旁的苏菁菁放下那名女子，却有些急切地打开了叶思君手中的木盒。只见盒底安放着一柄檀木扇，并一封信。扇面上是一幅边塞图，落款正是司徒明烨。苏菁菁心中已有了计较，忙拆开那封信，信没有封口，透着一缕檀木香，可见这两样物件放在一起已有些时日了。信上只有几行字：“当年一别，不闻君音。于乙亥年十月初九产下一女，若可相见，望君善待。”落款是绿意。

    叶思君看着苏菁菁，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苏菁菁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这也是命运捉弄，我正是这司徒明烨府上的三姨娘。你母亲要我代她抚养你，我本想着将你以我侄女的身份过继来，可眼下你却有了更好的名分。”叶思君听懂了苏菁菁的心思，她是要自己顶替这已故的玉儿进府。如今这盒中既有信物，又有生辰，都是四五岁的孩子，冒充自是不难的，只是……

    “若有人见过这母女，拆穿了怎么办？”叶思君问出心中的困惑。苏菁菁笑了，说：“不必担心，推算起来，那年老爷正在边关巡查，想来这绿意定是边塞女子，路途遥遥，又说是投奔，自是从未到过都城。纵然是有见过的，四五岁的孩子都有些相似，过两年大了，就更加认不出了。”叶思君这才放下心来，道：“全凭夫人做主。”

    她倒并不稀罕什么宰相女儿的位置，只是，她要替娘报仇，少不得要调查些事情。相府小姐的身份，自是比市井流浪儿方便得多。况且，能调动那么多杀手，做下那么大范围的记号的，必不是凡人。

    苏菁菁道：“如此，我让老荣将你母亲葬了，便带你回府吧。”叶思君却退后一步，向苏菁菁行了个礼，说：“夫人，思君想要陪母亲几天，七日后再去相府相认，可以吗？”苏菁菁闻言，目光顿时变得温柔起来，摸了摸叶思君的头，道：“也好，你娘一生命苦，如今去了，你送她一程罢。”

    七日后。

    叶思君跪在叶萦墓前，脸上的神色已不再是悲伤，而是决绝。

    她缓缓开口，道：“娘，我定会找到杀你的凶手，为你报仇的。”三拜九叩，握紧了手中那块黑衣人身上掉落的金牌，叶思君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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