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困意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她便真的睡着了。
布省心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幻境,看着初七雪白的背影,在离她好远好远的地方,她一直嘶喊着他的名字,他却什么也听不到,一直不肯回头来看她一眼。
黑暗中,有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起初只是嘤嘤嗡嗡的,听不清楚,慢慢的那声音清晰起来,是个低沉的男声,那声音似乎是在低笑,笑间戏谑的说了一句,“两个自不量力的家伙。”
布省心微微张开眼,一道血红的强光刺得她眼底发痛,她急忙又闭上眼睛,不敢再睁开,睡意被这下吓得完全没有了。四周有轰隆隆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斗法,但又听不真切,她试着动了动身子,身体还是没有任何知觉,除了脖子和手指可以微微动一动以外,其他的全无恢复的迹象。
梦中那个人声却再没有出现过,她又试着睁开一丝眼缝,那强光猛然从眼缝中涌入,她强忍着痛楚睁开眼睛,只见漫天的火光,包围着一个气囊一样的防护罩,透明的气囊外面除了火什么都没有。气囊里面,背对着她站着一个男人,男人身边站了一个小男孩,不,确切的说是漂浮着一个小男孩。
布省心努力偏过头去,将那男人看清楚了。那是个修长清瘦的背影,青色衣衫十分整齐,中规中矩,袖口没有绲边,没有腰带。自然流露出一点腰部线条。衫摆也很规矩。褶皱不多。布省心一路看下来,看到脚上的时候她吃了一惊,这个人竟然没有穿鞋子!
怪人身边的那个小孩子一身月色短装,砍袖的小马甲露出两条莲藕一般的小手臂,蓬松的裤腿在小腿肚的地方收紧,两条小腿一上一下的悬浮着。只看这双脚布省心也能认出那是小夜。
自从那次和宿景那家伙斗法,小夜拼死救了她之后,她就再没见过小夜。每次问起。初七就说小夜耗神过度,在剑里休养,等他好了自然会出来见她,但是她再也没有见过小夜了。
她想喊小夜,但喉咙中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冰冷的气流通过喉管,她浑身一阵冰冷,心想宿景那丫的给她一颗这么猛的药,真是要作死。
正到这里,防护罩上劈上来一道黑雾。布省心认得这法术,这是暗系法术。她见宿景用过……难道,宿景在外面?那这防护罩里面的男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和小夜在一起?宿景为什么要和他们斗法?
布省心脑子里挂着好多问题,她深吸一口气,沉住气,仔细想了一下。这外面火势这么大,她应该已经不在那个崖顶了。应该是这个男人把她带走了,他们现在应该是在火海里,但外面火势太大,她看不清四周是什么情况。
那人似乎警觉到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布省心急忙闭上眼睛,现在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片刻之后,她听到那人对小夜说,“这两个,明知没有胜算还这般无谓纠缠。我也乏了,你杀了他们,我带她先走。”
布省心听到这句话,心猛然一跳,她睁开眼睛,那人也正好转过身来,看到她醒了,他垂眸又再抬起来。
他的脸左边一半带着面具,看不出材质,没有花纹,他的眼神冰冷,鼻梁高挺,鼻头小而尖,唇色稍淡,看起来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他看布省心看着他,眼底似乎是在哀求他,他慢步走过来,对她单膝下跪行礼,左手搭在右肩,略略低头,声线低而沉稳,“神上,您醒了。”
布省心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急得满头大汗。他看着她额心渗出的细密汗珠,冰冷的眸子移到她的眼中,“神上是有什么话要对属下说?”
她拼命眨眼睛,给他使眼色,眼神往防护罩外面瞟。他似乎懂了她的意思,站起身来,俯视着她,“神上是说外面那两个擅闯火云海的家伙?您放心,我已经交代雪月剑灵杀了他们,您不必费心。”
布省心一颗头快要摇成拨浪鼓,对他使劲儿眨眼,喉间囫囵的发出一些音节。
他低下头去,思索了片刻,又抬起头来,冰冷的眼底没有一丝变化,声线也没有一点变化,“您不忍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是您的朋友么?”
布省心点头点头,一连点了十几下,眼巴巴的望着他。
他似乎懂了她的意思,转头去对正在宿景他们对抗的小夜说,“神上的命令你听到了,还不收手?”
小夜木讷的回了一声,“是。”慢慢转过身来,布省心看到小夜的脸,吓了一大跳。小夜的脸上也跟这个男人一样,带着一半的面具,小夜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泽,眼神也不会动,好像是一个木偶,没有思想。
他俯下身来,抱起布省心,她闻到他身上一阵迷离的香气,忽然之间眼皮一重,整个人又昏睡了过去。
这边,宿景的防护罩上涌过来一片亮光,他回头避开,再转过头来看时,对面除了火海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白小小急得直跳脚,指着对面大喊大叫,“你怎么让他跑了!心心会有危险的!”
宿景忽然蹲下身来,左手撑在身体前面,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涌了出来,溅在白小小的小黑脚前面,它向后跳开一步,大喊一声,“妈呀,你受伤了。怎么不早说,还和他硬拼呢!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他抬眼看着白小小,嘴角满是血渍,眼底也布满了血丝,整张脸白的像一张纸。白小小也有些不忍直视,乖乖闭了嘴,绕过那滩血迹跳到他面前,小黑爪子捧起他的脸来,左右上下摆弄,“经本仙人友情鉴定,只是内伤,没有毁容。”
“前辈,你到底有没有……咳咳……良心,这种时候还……咳咳……有心情……说笑。”他右手按住心口,呼吸急促,声线嘶哑低沉。
“好好,不说不说。你辛苦啦,劳苦功高!”白小小动了动胡子,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乖后辈,咱们现在先回魔宫去,你让你那个梦清手下去查一查,那个渣渣带着心心去了哪里。”
宿景撇嘴,偏头嫌弃的避开它的爪子,站起身来将他一把抓在身侧,踩上飞剑,极快的飞回魔宫。
飞剑刚在魔宫门口落下,宿景便倒地,不省人事了。守门的护卫带着尖刀围了过来,白小小站在宿景的头前面,举起双手,左右看了看,小声说,“你们的魔君回来了,我是他的朋友。”
守卫开始还不信它的话,将它抓到一边去,刀刃抵到了它的喉咙。白小小极力挣扎,唧唧歪歪乱叫救命。还好这边有人认出倒下的人真的是魔君,它才逃过一劫,长舒一口气,手脚垂下,肚子也垂了下来,“小子,我可是你们魔君的贵客,你们魔君见了我也要低声下气说话的。你这样对待我,等你们魔君醒了……”
“魔君醒了!”那边的守卫惊喊起来。
白小小嘿嘿得意的笑,“后辈你醒了吗?赶紧让这个小子放开脏手,向本仙人道歉。”
抓着它的守卫也有些后怕,正要放开它,跪下求饶。
没想到那边宿景淡淡说了一句,“把它抓起来,送到丹房炼药。”
那守卫又得意起来,一把抓了白小小的两条小短腿,一脸狞笑。白小小喂喂的大喊大叫,守卫一巴掌把它拍晕了,往腰上一别,露出半个屁股晃在外面。
城墙上守卫吹起号角,幽远低沉,魔宫大门应声洞开,里面奔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梦清。
见到守卫架着的宿景,她一时慌了神,急忙吩咐跟在后面的龙辇赶紧过去,自己亲自从守卫那里迎过宿景,将他扶上龙辇。她吩咐侍卫将龙辇送回寝殿,偏头看了看被那个守卫别在腰上的白小小,那守卫向她行礼,吞吞吐吐的说,“报报……报告将军,魔君殿下吩……嗯咐,把这只猫送到丹……安房啊炼丹。”
梦清思索了片刻,吩咐那守卫道,“按魔君的吩咐办吧……告诉丹房的人,吓唬吓唬这位客人便是了,不要真的拿它练了丹,它要少了一根毛,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不敢不敢,小……袄的谨遵将军大……啊人的吩咐,不敢怠慢!”他急忙把白小小从腰带上解下来,捧在手里,恭恭敬敬的向梦清低头行礼。
梦清没再看他一眼,跟着宿景的龙辇进了宫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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