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这样,根本不看我。我不希望被别人轻视,当然,对他来说,我只是公务。但是,他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从来没看见过那么漂亮的男人。
桃源的君王一定是一个闭关自守的人,我在山里苦修五百年,忍尽了孤独。一个国家的寂寞,一个君王的寂寞,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统治的小小的国。容易得的是民心,因为时间一直停着;容易丢的是天下,因为两世只有一墙之缘。
国王会怎样对待我,是我设想不出来的。
“齐空先生。”伊乐突然说话了,可是他背对着我,我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啊?”
他只好转过来面对我,他的眼睛看着我,为什么他有红色的眼睛……
“齐空先生,从这里一直往前走,有一个白色宫殿,那里就是王上的寝宫。我只能带您到这儿了,我很抱歉……”
“先生必定有难言之隐,我自己走就行。两位公子的安全比较重要……我只是……”
“齐先生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我没明白他说的话。
“我来自外面,衣食住行就与这里不一样。入乡随俗的事,本来就不易尽善尽美。”他一定认为我是个奇怪的人,想到这里,我心里出现了莫名的愤怒。
其实,我很担心,他看出我是妖,不是人。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种族。”
“伊乐,这个人是谁?太子呢!”一个女人打断了我们的话,她带着几个随从走到我们身边。
我闻到一股浓烈的药草香,这种淡淡的香味让我浑身很不自在。
“我是……”
“长公主,王上招这位大人去寝宫,太子命我带路,可属下担心太子安危,想要……”
“不必左右为难了,我正要去父王那,我带他去吧……”
“公主……”
那个公主挥了挥手,示意我过去。我们于是继续前进,我回头看了看伊乐,他还是一样的表情。
“如果伊乐先生认为我是不速之客,那我也就不必再说什么了。”
我们的初次见面,似乎不是很好,但是,我还是觉得他身上一定有一个大的疑团。
“你是谁?”
“我是齐空,我是从……”
“不用再说了,我有称呼你的名字就够了。心里想的事情就不一定会如实说出来,每个人都一样。”
“是,公主领路,我不胜感激。”
”这条路我走了好多年,可却是我第一次给人领路,但应该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公主说话很平静,没有情感的波澜,但从字里行间,我听到了淡淡的悲伤。
“到了,你自己进去吧……”我们走到了一个宫殿前,但是我居然没有什么心思驻足细看。
“公主您不进去吗?”
“你看这里有我的路吗…”她慢慢的说着,我看着她的侧脸,觉得她很美丽,一种暗淡的美丽。这种微妙仅有短短的一瞬间,她马上又故作镇定:“路是人走出来的,这条路通往荣华富贵,还是万丈深渊,就要看个人的本事了。齐空先生来到这里想必做好了准备。”
她的话让我窒息,君王身边是是非之地,他们不需要那么丰富的情感,对于儿女们也是一样。
我走了进去,门外的护卫们看着我,我感觉自己像在做贼。估计他们是看见了公主,所以即使看见我也没有动。
我走到中庭,正要往内庭走,突然我就感觉肩上一凉。一把剑架在我的肩上。
“你是干什么的,要找王上干什么?”
“我是来自外面的齐空,要来拜见这里的国王。”
“源外之人?”
“姬雅公子带我来的,我身上没有武器,所以,把剑拿下来吧。”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保护王上是我的职责,我不能放你进去。”
“鲁国承袭周朝,仪礼至上。孔子提倡远来为客,难道把在下排除?或者你们鲁国以礼治国只是徒有虚名。你此刻用剑指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来刺君的?”
“哼!”他只好把剑收了回去。
行事果断勇敢,让这种人当贴身侍卫,防微杜渐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他带我走了进去,内庭一进去就是两面书墙,上面都是上古之书,很多都在火焰中化为青烟,这里都是绝版。我看到了《乐》,一本早已消失了的书。但可惜,只有那些书。对于我来说,就是少了几代文明。
走过书墙,我看到了君王。我把头低了下来。
“你来自源外?”
“是,陛下。”
“本来这次西巡我想让太子去的,不过最后还是让雅儿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王上不想改革。”敢于直言是我的优点,也是缺点。
“看来你已经见过滔儿了。”
我低着头,咬了下嘴唇,父子之间,至于这样吗?难道我几句源外的介绍,就能改变太子的本心?不过,或许姬雅的出访,对我最有利,至少他很灵活。
“你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因为王上希望我告诉那些希望改革的人,源外之治不可师。”
“祖宗之法是不可撼动的,那些不肖子孙想要推翻今日盛世,说什么尧天舜日,其实就是要灭鲁建制。”
“不是这样……”
“那改革有何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不身处桃源,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不是这样。”
“如果您认为我的到来是灾难的话,就请驱逐我,或者杀了我,我无家可归,这条命不值一文。”
“那本王就成了天下人的罪人、昏君!”
“我会告诉天下人我是自杀的,王上不必担心。”
这个国家有这种君王,亡国是势在必行。我根本不屑与这种预备的亡国之君交谈,我背朝君王,想要离开。
“齐空先生,你的思想非常独特,”鲁王突然叫住我,”我希望你能当我女儿的老师。”这个请求我出乎意料,我的身体也颤动了一下。
“王上,恕我不能,我来自外世,不想误人子弟,公主的教育还是交给桃源内的夫子吧。”
“先生即便浪迹天涯,也不愿教授本王的女儿吗?”
“齐空年幼,没有能力教育公主们。”我实在不明白这个君王前脚想要驱逐我后脚就想留下我的意图。
“问道不在长幼,求教不避尊卑。齐空先生可以把五百年的智慧教给她们。”
“我不会……”我径直往外走,现在在我的眼中,前面的书林其实就是灰烬。
“遗世佳人,你忍心吗?”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我抬头,看见了姬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