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这个中国南部的城市的时候,一辆丰田皮卡带起的尘土扯裂了这个沉寂的城市的喧嚣。整辆皮卡显得十分不伦不类,马库斯拆掉了驾驶员的座椅,肥硕的舱外服占掉了半个驾驶室的空间,当然也包括了座椅的空间,一台空气过滤机被固定在车顶上,虽然看看城市里被核武器炸出来的三个大坑,就能想象这里严重的核辐射,但是马库斯仍然没法富庶到挂着氧气瓶呼吸,他尽量把进风口架的高一些,过滤掉辐射较重的尘埃。
马库斯想起过去一次莎朵从梯子上摔下来扭伤了脚,马库斯请假陪她去医院,莎朵出来以后说,就因为我俩现在都靠近x光机了一秒,将来要是有孩子,就会笨一分。马库斯再看看这辆防护几乎为零的皮卡,如今自己无时不刻不暴露在足以致命的辐射中。过去关心自己的莎朵却不知在何方。
吱。
刹车片发出粗暴的响声,激烈地抗议马库斯这种粗暴的刹车。
自从他看到这个城市一座超市的露天停车场里成排的无主汽车后,马库斯就对车没有任何的怜惜。虽然很多电子锁的汽车已经无法使用了,撬汽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不过配钥匙还是很方便的。即使只是使用钥匙的老实汽车,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皮卡被停下后,马库斯拎着一根撬棍下了车。撬棍是他在降落的那个小区物业里找到的,使用那个昂贵的钛合金太空撬棍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咣。
便利店的玻璃门应声碎裂开。每天进行这种工作的时候,马库斯总是想笑,这种行为如果在他的故乡美国,大多数情况下撬棍会被弹开,然后打烂自己的脑瓜。可是这里的玻璃就如同这里的大楼一样,“吹弹可破”,马库斯是这样说的。
马库斯尽量不去看倒在门口的两具尸体,这座城市,到处都是尸体。人们倒在各个地方,大街上,超市里,最多的还是自己家中。
便利店里的油水总是很少,货架上的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还在的,冷柜里的东西早就变质不能吃了,仓库里的储备很少,不过马库斯今天的运气很不错,他找到了一大箱白巧克力和一桶矿泉水。
马库斯回到车上,摸出一张地图,在一条街道上画了一条红线。
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南部的半个深圳,都已经被画满了红线。几个月以来,这几条道路的大型超市和仓库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如今他开始搜索这些便利店和小城市。
皮卡又一次发出轰鸣,沿着日出的方向行进着,曙光照耀着皮卡的货舱。发出莹莹地光,马库斯擦赶紧了车上的灰,甚至还抛了个光。他一直记得让自己活得更光鲜一些,而不是放弃一切情调与品位,变成一只仅为了生存的动物。
后天是他的生日,他希望这两天能找到一辆跑车,或者是一台太阳能发电机。当然,最好是一个人,作为自己的生日礼物。
车上挂着的莎朵对着他笑。
…..一年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封闭久了的苦味,黑子等人终于走出了狭小的财务室,再次回到收快递的广场,他们今天要离开这里了。
五个快递包裹被垒在一起,赵春华后退一步,长斧在空气中划开一个优美的弧线。快递被同时沿着开口切开,这种方式很容易破坏一些长的物品,但是速度很快,赵春华还想继续努力一下。
远处手机,衣物,玩具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这些东西在亚马俊上都是销量最大的玩意,也是现在最没用的。
张佳今天的心情很好,盖氏计数器上的数字特别低,也许是连日季风吹走了空气里的尘埃。他笑着看着赵春华:“我们的矮富帅,你已经找到了四十几部爱疯七了你还不觉得满足么,恩?”
赵春华笑得很开心:“知道么,你是第…257个叫我这个外号的人”
张佳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赵春华接着说:“也是第一个还活到现在的。”
一阵沉默之后,赵春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我逗你玩的啊哈哈哈”
黑子把汽车的行李架捆好,走过来:“你俩开什么茶话会呢,春华,你不是在找快递么。”说着黑子打开一个包裹,是三包瓜子。“你们说,为什么他们买什么瓜子海苔,就不能去超市么?下一个,老张来开”
这是个长长的大包裹,张佳伸手抓住了它:“是个筒子,不会是火箭炮吧。”
黑子也有心情开开玩笑:“然后我们可以按照收件人的地址去逮捕他。”
张佳把它拖了出来,一只天文望远镜。
赵春华大叫了一声:“哇,中奖了。这个得带上,老张手气不错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张佳又一次伸进手,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同样被斧子劈了开来,张佳把盒子拿出来。
两颗跳蛋,夸张的造型和靓丽的颜色,甚至旁边还有几颗备用电池。
三个男人爆发出一团惊天动地的笑声。
这时方脸汉子走了过来,他的表情把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停下了:“黑长官,你过来一下。”
黑子离开了,张佳从大笑中恢复过来,但是还没有完全丧失那种开心,说:“你们不觉得黑长官这种称呼很搞笑么?”
方脸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不走了。”
黑子并没有被这句话吓到,说:“理由?”
方脸指了指财务室里的一个小床,被过量辐射的哨兵躺在那里:“他很虚弱,失血,已经不能转移了。”
黑子表情上没有什么变化:“留在这,你们也会变成那样。”
方脸苦涩地笑了笑,说:“大家已经呆了一个月,再多一个月也可以。张博士教了我们那些防护辐射的方法,我们还可以接着做。而且,季风在吹,慢慢会好起来的。”
黑子盯着那个哨兵,哨兵感受到了,伸出惨白地手向他挥了挥。黑子说:“张博士说了,他最多只能活两个月。”
“那我们就陪他两个月。我们会分给你们一个人,两杆长枪,弹药,你们还要带走洪涛,那个技工,如果能到中央工事,替我向首长们道歉。”
“你知道他们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黑子转身,没有回头,他能理解对方的感情,也没有权力干涉。
方脸也没有多说话,转回头对另外几个士兵说:“现在大家抽签吧,谁抽到了带着自己的武器走,把85狙也给他们。”
张佳和赵春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黑子旁边,看着抽签的四个人
“他们都会死的”张佳关掉了盖氏计数器。
黑子靠在越野车上,说:“人都会死的,但这是一种比较舒服的方式。”
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小跑着走向车队,张佳看到他脸上挂着泪。黑子拍拍他的肩膀,带他上了车。
五辆亚马俊速递的卡车,车厢里装着轿车。张佳和洪涛坐在轿车里,车队开出了亚马俊的仓库。
一年后深圳。
马库斯今天迟了一些,因为他发现更北边一些的地方有个铁路车站,那地方居然停了一辆油罐车和一整套油泵。他花了很多时间发动那个大家伙,这让他没有意识到太阳已经高悬天空。
穿着厚厚的舱外服在正午外出活动是致命的,为了减重,降温系统被马库斯拆掉了。于是每次穿着这东西出门都是一次蒸气桑拿。
还好,马库斯赶在气温升到最高点之前回到了他的基地。
一个学校旁边的地下车库。
当马库斯最早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和其他的地方一样,只有尸体。都是弱者的,女人,孩子,老人。他们死的时候十分消瘦,大多是饿死的。
开始马库斯以为是他们受了欺负,被人抢走了食物,后来渐渐就还原了这件事的原貌:中国人的地下车库都是可以防核辐射的,人在里面是安全的,但是没有食物储备,有的食物储备最多也就几天。食物吃完了就要出去找,身强力壮的出去了,在外面受了辐射,受了伤,大多倒在外面。里面的人不敢出去,最后就饿死了。
油罐车开了进来,马库斯从座位上跳下来。
入口处挂着一排枪支,马库斯到这里的第一个月底找到了深圳特警的一个枪库,他花了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用氧切机打开了枪库的大门。接着他的武器水平就提高了一个档次,他从太空带回来的气枪和派出所里找到的其他长枪甚至可以用来进行打靶训练。
接着,两支消防水枪开始向马库斯的舱外服喷水,这是马库斯落地前另外一个不敢想象的地方,他居然有多余的水用来防化洗消。深圳有水塔,有水泵,这些现在都属于自己了。
马库斯在支配着一个城市的资源。
每天到这个时候,他就可以用电台和清聊聊天,他把这看成对一天工作的一种奖励。他已经能用中文简单的交流了,同时,清也会了不少英语,他们的交流变成了一种中英混合的奇怪他现在知道她的全名了:颜建.清。马库斯并不知道中国人的名字怎么起的,只能依照读音在字典里随便打几个字。
“小清,你哥哥怎么样了。”前两天,清告诉他她哥哥开始发烧。马库斯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哥哥应该是有了辐射病的症状,虽然现在问题仍然不大,但他不能再靠近照射源了。可是不靠近照射源,两人就不会有吃的。
“他出去了,他说他头很晕,但是还能走。我不知道怎么办啊。”
“他….可能感冒了,过几天就会好起来了。”马库斯一边脱下舱外服,一边说。
马库斯擦干身体上的水,健壮的肌肉贪婪地吸允着干燥的空气。
“小清,后天是我生日了。”
“恩,叔叔生日快乐。”女孩的声音显得十分开心,真诚地开心。
“我希望你听我说点什么。”马库斯说:“即使你可能听不太懂。我不想在太空无谓地浪费食物,资源,我想回到这里做些什么,可是到了这里,我的环境还是比你们所有人优越,甚至比在天上还优越,我希望我能建立一个地方,可以保护人们。但首先我要保护我自己,我这里,很好,有隐蔽所,有食物,成吨的食物,有武器,能炸开一栋房子,十栋房子的**,可是我需要人手,我需要一支军队,而不是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可以保护我自己,可以很好的活下去。可是我保护不了你,保护不了无辜的人。普通人在这里,我可以训练他们,我可以拥有一支强军。我不是一个生存机器,我是一个人。”
“人类在经历无与伦比的苦痛,我们不能把我的同龄人,你的长辈的过错,一味的放大,一个生存机器,只会放大他们,而一个人,可以弥补他们。”
“我在慢慢向北,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接来,把你们都接来。”
马库斯合上电台,最后的响声是无线电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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