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颜小轩没有再说话;萧柏逸本来也不是多嘴之人,只是吩咐司机在”商业街”停车。
她不说话,他也跟着沉默。只是两只手紧紧地在一起,出了汗。
……
出租车停在商业街时,已经是下午两点;正好遭遇一天之中最热的温度。
”要不要吃点东西?”萧柏逸看她神情木然,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忧心。
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担忧,却也只是紧紧的抿着唇,摇了摇头。
萧柏逸也不在言语上强求,只是叹口气;拉着她的手,就走进了附近的冷饮店。
……
“无论怎么样,也不能站在大街上等着中暑、进医院!”
他说这话时,脸上都还是一派平和。直到两个人挑好位置坐下来,萧柏逸点的冰淇淋和薄荷水端上桌;他才开始发问,言语之间竟有些咄咄逼人。
”丫头,还不想告诉我吗?”
”……”颜小轩没应声,只是低头沉默。
”我不想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这种严重的秘密。”
”我……”
”还是不熟吗?”萧柏逸俊朗的脸上开始蒙了一层寒霜。
”不是,只是…我……”
”明轩知道吗?”
”嗯,”她点头;”知道。”
”那、丫头,你有什么理由不告诉我?”
是啊!颜小轩扪心自问,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选择瞒他;毕竟,严绯他都见过了。只是……
看她犹豫、迟疑的表情,萧柏逸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这丫头!定要和他保持着不可逾越的距离吗?她的世界就如此抗拒他?
”丫头,你应该告诉我,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严绯为什么会跳楼自杀?”
他的话令颜小轩失了冷静,她几乎不可置信的抬头、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怎么会知道三年前?怎么会知道跳楼、自杀??”
”当年,媒体把这件事闹得很大。”
”所以……”
”所以,我看到她的照片时,就想到了。”
”……”
”丫头,你逃避三年;还要继续吗?”
颜小轩面色惨白,人渐渐冷静下来。还要坚持些什么呢?带他去见严绯,本能就已经做好了去告诉他的准备了啊!这会儿,又要迟疑些什么呢?
”我没想过…逃避,我只是、办法去面对……当年发生的事。”
”这有什么区别吗?丫头,无法面对、不也是另一种逃避吗?”
”…严绯、和我、明轩,我们是邻居,我们三个一块长大;感情非常好!严绯没有爸爸妈妈,她跟着她那……猪狗不如的舅舅生活;她生前的生活几乎都是在我家、和明轩家度过的……直到她出事前的那一年,她才正式住进自己的家……”
她说话的声音不断颤抖,令人异常揪心。萧柏逸几乎想半途而废,放弃这种近乎”剥皮剜骨”式的残忍心理治疗。他薄唇轻轻一动,话还没说出口;就再次听见了她的声音。
”萧柏逸,不要尝试阻止我;或许,我的勇气只有、这一次!”
”…嗯。”他点点头。
”她跳楼的时候,我就站在她身边…是我、亲眼见她跳下去的;可是,我却没能拉她一把…没有……”
亲眼目睹!十五岁啊!怎么承受得住如此残忍的事实?这种心灵与精神上的折磨最是可怕。萧柏逸紧紧抿住唇,眼底得心疼愈加明显。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受不了舅舅的虐打,才会选择跳楼;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她那个猪狗不如的舅舅、打算将她卖掉……更不会有人知道…严绯、死之前…并不、清白。”
卖掉?不清白?饶是萧柏逸这类淡定的主,也不能保持淡定了!他的眼神里有些深深地难以置信。
”她?”
”对!严绯出事的前一天,我们三个还约定好,要在十八岁的暑假去旅行、去踏遍风景……第二天中午,我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去让她看;结果……”
这次,颜小轩将背挺得笔直;没有哭。
”所以,你说的‘有约’是指……”
一场关于青春的梦想,一场人员不齐、再也无法整装行李去出发的旅行。
”嗯。”她点点头,”后来,她跳下去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只知道站在窗前哭,拼命的还想拉她一把……明轩说我当时像个疯子!后来,我晕倒了,明轩把我送进了医院……醒来后,妈妈告诉我:严绯被埋在了那里;已经安息了…我想过告诉妈妈,可是、我讲不出来……然后、守着这个秘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不想,她再被这个社会的‘语言暴力’所伤害……直到不久前,明轩才告诉我,他早就猜到了。”
”当年,警察和你们父母……”
”他(她)们都认为那是虐打。”
”……”
”法庭宣判时,那混蛋被判了十五年;我哭了……所有人都不会知道,他(她)们眼中我的喜极而泣,对我来说,全部都是最深的屈辱;是我从来没有感受到的、那么深的屈辱。”
她痛苦的握紧双拳,死死咬着唇;鲜血逐渐透过皮肤。
”可是我还是没有说!之后,我才知道、她死得有多惨…我又病了,在医院里醒来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提起严绯;我害怕!!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
萧柏逸只是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却不曾想到,竟会这么复杂、其中夹杂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痛苦的记忆,她竟然独自承受了三年时光、一千多个日夜!
此刻,萧柏逸才明白,是自己的无知与残忍;才会让她”剥皮剜骨”,承受如此的痛苦。真是个傻丫头呵!他掰开她紧紧握成一团的手指,将少女纤细、的手指嵌进自己温厚的掌心。
”你做得很对;丫头,做得很好!非常好!”
他的鼓励,并没有马上得到回应。
……
良久,颜小轩才抬起头;苍白着一张小脸对他笑。
她说:”萧柏逸,我和你之间,再也没有秘密了呢!”
言语之间,竟也有了讨人欢喜的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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