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书穿成了十岁的陆南玉,而此世界的主角陆南枝,今年刚刚满了十六岁。
陆南玉的娘是续弦。
陆老爷的原配夫人在陆南枝四岁那年病势,一年后陆南玉的娘夏氏进门,又过了一年,生下了陆南玉。
春季桃花盛放,十岁的陆南玉趴在花园里的青石凳上,看着对面同父异母的兄长低头看书。
方玉书记得,屏幕上显示过的资料描述的陆南枝的性情。
温柔沉默,坚毅执着。
陆老爷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风流少年,如今上了年纪,也是风度翩翩的美中年。
原配陆宁氏,也就是陆南枝的娘,据说也是个温柔似水的美佳人。
陆老爷剑眉龙目,生得英俊威武。陆南枝眉目温柔,即便面无表情时也像微微含笑,观之可亲,与陆老爷不大相似,估计长得像他已故的娘亲。
陆夏氏生得一张小圆脸,小尖鼻子圆眼睛,年轻时看着十分甜美明朗,如今上了年纪,脸颊消瘦了些,倒是添了几分精明。
陆南玉长相也随他娘。小时候虎头虎脑,圆圆的一团。如今渐渐大了,从小白团子长成了大白团子,软软的脸颊谁见了都想捏一把。
不仅是长相,陆南玉的性格也随了陆夏氏。
陆夏氏未出阁前,家中就她一个独生女儿,未免骄纵了些。她的性子,说好听了叫敢爱敢恨,往难听了说,就是飞扬跋扈,骄纵任性。
原本夏家看不上陆家,一个鳏夫还带个拖油瓶。奈何夏小姐自己看上了陆老爷,把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硬生生逼得她爹娘妥协了。
成婚之时,陆南枝已经五岁,早已是记事的年纪了。
陆夏氏不喜欢这个与丈夫深爱的前妻容貌相似的孩子,但是有陆老爷看着,她也不好发作。
一年后,生下了陆南玉。陆夏氏开心极了,全部身心用在了娇宠自己儿子上。
因着陆老爷年纪大了,陆南玉勉强算是个老来子。而陆夏氏生产时又险些难产,所以对这后妻幼子也不免诸多宽容,且将原本对长子的宠爱,慢慢转移到了幼子身上。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等于有了后爹。
陆南玉出生之后,陆南枝这个长子,在家里的地位可以说是越来越尴尬。
春和景明,一阵薰风拂过,摇落一树桃花。
落英如雨纷纷而下,看书看得正入迷的陆南枝措不及防,被撒了一头一身,茫然地抬头往天上看。
——像小兔子。
对面观察了他半天的方玉书牌陆南玉被这场景萌得在心里打滚挠墙,一边暗暗问候作者全家——mb这个主角的外表完全是他的菜!下手的难度一下子往上飚了好几个档次有木有!
陆南枝起身飘落一身花瓣。方玉书看得心痒,跳下石凳,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跑过去。
他与陆南枝之间隔着一条清溪,清溪上横着一架竹桥。踏上竹桥,脚下的竹子咯吱咯吱响。陆南枝听见动静,扭头看了过来,目光与方玉书相触,微微一愣之后,从眼底漾出柔和的笑容。
——在发光嗷嗷嗷!
方玉书表示狗眼险瞎。
心底狼嚎,方玉书维持着一个十岁男孩的呆萌可爱,蹭蹭蹭跑过去,拉住了对方的衣袖。
——他恨身高差。
以胳膊为支撑,他扶着对方,踮起脚尖伸直手臂:“哥,你腰弯点,头上沾了花瓣。”
陆南枝乖乖地往方玉书的方向弯下身子。方玉书替他拿掉头上的花瓣,正要放手,目光突然落在对方束发的簪子上。他嘴角一勾,顺手就将这簪子拔了下来。
这是一支碧玉簪,一头尖细,另一头雕刻成流云花纹,雕工平平无奇,玉质却是上好的,握在手中触手生温,宛若拿着一缕从春江水中截下的碧绿。
最重要的是——这是陆南枝已故的娘亲,留给他的遗物。
方玉书摘了碧玉簪,眯起眼睛,看着陆南枝一头又细又滑的黑发倾斜而下。
赏过美景,他利落地往后逃开几步,把这支簪子上下抛着玩,对陆南枝笑道:“哥,你这簪子真好看,送给我吧。”
陆南枝无奈地笑了一笑,看着方玉书的眼神,好似慈和的长辈看着淘气的孩子。
他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方玉书假装没看见他的动作,转身跑上了桥:“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哦~这支簪子是我的了!”
“小弟!”见方玉书拿着簪子越跑越远,陆南枝赶忙追上去,终于忍不住开口喊住了他。
方玉书停下来,见陆南枝跟了上来,一把将簪子藏在了身后。
他明知故问:“哥,什么事啊?”
陆南枝将手掌摊在他面前:“簪子还我。”
“就不!”方玉书充分发挥他的年龄和设定优势,将一个被宠坏了熊孩子演得活灵活现。
说完,他转身又要跑。这一次陆南枝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肩。
熊孩子放声大嚎:“呜哇啊啊啊啊啊——哥哥打我!哥哥打我!”
陆南枝愣住了。
四周来往的丫鬟小厮们,听见小少爷的哭喊声,纷纷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过来。几个有头有脸的管家已经朝这边赶了过来。
陆南枝的手还搭在方玉书肩上,熊孩子也不甩开,越发哭闹得厉害。趁着陆南枝还没回过神来,将手臂高高扬起,看准方向,用力将发簪丢了出去。
咚的一声,簪子落入了不算浅的清溪之中,转眼就沉了下去。
“你……!”惊愕过后,反应过来方玉书做了什么,陆南枝真的有些动气了。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做些什么,那些被方玉书哭声吸引来的管事们已经一拥而上,将兄弟二人分隔开来。
方玉书哇的一声哭号得更加凄厉,满脸通红,扑倒在一个丫鬟怀里乱滚乱蹬。几个丫鬟将他团团围住,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小少爷小祖宗地乱喊。
陆南枝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一左一右牢牢架住,动弹不得。注视着这一团混乱,想到刚刚落入水中的娘亲留给他的遗物,心中酸涩茫然。
很快,陆夏氏接到报信,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一见儿子在地上哭得可怜,她急忙冲了上去,一把抱住方玉书也开始淌眼泪。不一会儿,娘儿俩抱头哭成一团。
方玉书闭着眼睛哭得天昏地暗,突然一把被人搂住。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是陆夏氏来了。他连忙反手搂住陆夏氏,放声嚎道:“娘——”
“我苦命的儿啊——”陆夏氏搂着儿子,哭得更伤心了。
哭了一会儿,陆夏氏擦干眼泪,拉起儿子说道:“走,玉儿,咱们让你爹评评理,哪有做大哥的欺负自家还不懂事的弟弟的道理!”
陆老爷正在书房中歇中觉,好梦正酣,突然就被下人叫醒,回报说是夫人带着两位少爷来了。
他正要问出了何事,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嚷,紧接着,书房里乌压压地进来一大群人。
陆夏氏一进来,就带着陆南玉扑到了陆老爷怀里:“老爷,你要为玉儿做主啊,老爷!”
陆老爷一看爱妻幼子眼眶通红,满脸泪痕,立刻急了,赶忙扶着妻子坐下,连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这一问,陆夏氏原本止了的泪水又涌了上来。
她拿手绢擦着眼角,目光狠狠地瞪向陆南枝,哭着道:“还不都是这个黑心肝的……陆大少,我知道,你是陆家的嫡长子。但我的玉儿,也是你们陆家的骨血啊!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虽比不上你那死了的娘。但是没有功劳,总也有苦劳吧。玉儿是我的命根子。你要是讨厌我们母子,别打玉儿,来打我,来,打死我算了!”
“好了,夫人……唉……夫人!”陆老爷柔声下气地劝慰娇妻,听完了妻子的哭诉,回过头看向自己的长子。
十六岁的少年一语不发地微低着头站着,目光平静,脸色苍白。
看着儿子如今的模样,陆老爷恍惚看见了故去多年的爱妻沉静似水的影子。
陆老爷的语气不觉软了下来,问道:“南枝,你过来。老实告诉爹,你动手打玉儿了?”这孩子好歹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性情模样都随了他娘,若说他会动手打弟弟,陆老爷其实是不相信的。
陆南枝摇了摇头,说道:“爹,我没有。”
“你还撒谎!”陆夏氏刺耳地尖叫道,“湘罗,你今天在花园里当差!你都看见了,你来说!”
被点到名的丫鬟低头出列,行了个礼,低声道:“奴婢今日在花园当差,看见两位少爷在清溪边说话。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小少爷就跑了,大少爷去追。之后……之后大少爷突然动手,小少爷就哭了。”
陆老爷看看湘罗,又看看自家大儿子,神色依旧不是十分相信。
方玉书看了半天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双手一捂眼睛,重重地一按眼眶。顿时眼睛又酸又涨,眼眶红了,眼泪也刷地流了下来。
十岁的男孩子抽泣着,怯怯地扯了扯亲爹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道:“爹、爹……别怪哥……都、都是我不好……哥……我、我不是故意把你的簪子弄丢的……呜……”
“簪子?”陆老爷这才发现自家大儿子披散着头发,他常用的绾发簪子陆老爷记得,是他亲生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自家小儿子淘气,跟兄长闹着玩的时候,弄丢了他头上的簪子。小儿子闯了祸想跑,大儿子一时气不过,追上去动了手。
自以为了解了真相,陆老爷咳嗽一声,对大儿子道:“南枝啊……这件事的确是你太过急躁。玉儿还是个孩子,他也不是故意的。你说他两句也就是了,怎么能跟弟弟动手。”
陆老爷每说一句,陆南枝的眼神便冷淡一分。他低下头,轻声道:“我没有动手。”
陆老爷只当大儿子在赌气,劝道:“南枝,我知道这事不能全怪你。不过玉儿毕竟还小,你是做兄长的,能容让就让让他吧。”
陆南枝摇了摇头,还是重复那句话:“我没有动手。”
陆夏氏顿时不依了,又哭又闹,抱着小儿子大声喊命苦。
两个儿子间小打小闹,不算大事。陆老爷原本打算罚大儿子回房面壁思过就行了。但是如今见长子死不认错,娇妻又哭又脑,陆老爷下不来台,被折腾的没法子,也恼了,索性就让陆夏氏来决定,自己一甩手,到外头散心去了。
陆老爷撒手不管,陆夏氏顿时得了意。
陆南枝领了十脊杖,又被罚不准吃晚饭,带着伤在祠堂跪上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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