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玉的天赋比方玉书想象中要好,第一次修炼,便入定了一夜。第二天清醒过来,神清气爽活蹦乱跳,比熟睡一晚还要精神。
陆南玉进步神速,每日按部就班的修炼,力量日渐增长的同时,体内似乎有别的什么也正在滋长。
万妖宫中不乏伺候的小妖。以前他无法察觉,如今却开始能够感受到不同小妖身上散发的妖气的强弱。
他并不讨厌这些妖气。
妖气在他的感受中,就像是新鲜的水果或者才开的鲜花散发出的芬芳。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陆南玉突然从睡梦中醒来。
他觉得口干舌燥,饥肠辘辘。
轻手轻脚的下床,屋内的桌子上摆着茶水糕点。他吃着喝着,突如其来的饥饿感却丝毫没有缓解。
好饿……
一盘糕点下肚,陆南玉揉揉自己的肚子,满心不知所措。
房内突然亮起来,陆南玉回过头,方玉书横在床上,一手撑着头,好笑地看着他。
陆南玉脸微红,乖乖走过去。
方玉书坐起身,把人抱上床,擦掉对方嘴角沾着的点心渣,问:“饿了?”
血翼魔周身缭绕着淡淡的妖气,陆南玉被他抱着,仿佛饥肠辘辘的蜂蝶落入花蕊,心底涌起难以形容的渴望。
方玉书的声音犹如从天边传来,陆南玉迷迷糊糊地点了下头,眼底泛起暗沉的红光。
红光时明时暗,陆南玉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心情却变得焦躁。血液在体内翻涌,仿佛沸腾一般。
他呼吸加重,双手紧紧的扯住床单——他想要将床单撕裂,他越来越迫不及待的想要破坏些什么。
破坏的欲/望和不能自抑的恐惧令他浑身发颤。方玉书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声道:“没事的,放松,你修炼的功法是会这样的,别怕。”
他轻叩床沿,一只小妖应声走进来。进屋的一瞬间,就被难以抵抗的力量拉扯到了床边。
小妖发出短促的惊叫,随即被方玉书降下的巨大威压笼罩,哀嚎着蜷缩在地。
陆南玉猛地扭头看过来,小妖的妖气在他的感觉下,就如同饥肠辘辘之人闻见了蜂蜜的甜香。
他瞪着小妖,口中发干,腹中的饥饿感越发强烈。
方玉书放开了环抱他的双手,轻声道:“去吧。”
陆南玉浑身是汗,双目通红,起身下床走向小妖。
逐渐靠近,他认出来,这是每日早晨伺候他更衣洗漱的那只小花妖。
小花妖脸色惨白,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秀丽的五官扭曲成极度惊恐的表情。
随着他一步步走进,小花妖眼底的恐惧也越来越深。
陆南玉勾起嘴角。
“你怕什么?”他问小花妖,“你不是从来都没将我放在眼里过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你是会法术的妖怪,你动动手指就能杀死我呢,对不对?”
小花妖发不出声音,眼底露出哀恳之色。
陆南玉走到小花妖面前,蹲下来,歪着头看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不需要怕我啊,我一点用都没有,该我怕你才对啊,你说是不是?”
他指尖触上小花妖的脸,小花妖抖得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哀求的目光投向方玉书。
下一瞬,两枚殷红的骨刺刺穿了小花妖的双目。
血如泉涌,受伤的小妖徒劳地挣扎着,妖气被骨刺吸纳,源源不绝地涌入陆南玉体内。
妖气流失,小花妖的气息逐渐微弱,片刻之后,只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枝枯萎的残花。
骨刺收回,在陆南玉掌心化为两撇红痕。他踉跄了一下,脱力似的跌坐在地,喘了两口气,强撑着改变坐姿,运功修行起来。
方玉书走过去,一手抚上陆南玉顶心,将一道妖力灌注进去,助他吸纳花妖的妖气。
次日天明,陆南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床上打坐,转头看见地上枯枝仍在,便知道昨晚不是做梦。
方玉书就在旁边,见他醒了,拉过他的左手。
手一翻,掌心红痕颜色好似深了许多。
陆南玉问:“昨晚……是怎么回事?”
方玉书告诉他:“妖魔与人类修行方法不同,你以人类之身修习此类心法,每过一段时间,便需要大量妖气辅助。昨晚不过是你初窥门径后的正常反应,你那并不是饿了,只是渴求妖气而已。”
陆南玉低头不语,方玉书问:“害怕吗?若是不愿再继续修炼……”
“我才不怕!”陆南玉反驳,“……我、我只是……那些妖怪从来都看不起我,也不跟我说话……昨晚、昨晚……那只花妖那么怕我……我就在想……原来妖怪也是会害怕的,他们也会怕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那只花妖,平时看都不看我一眼,昨晚居然露出那样的表情!我当时、当时觉得好痛快!我想杀了她,我知道我能杀了她……现在她的力量是我的了,可是……原来她的力量也就这么一点……我也还是很弱……”
陆南玉越说越乱,方玉书揉揉他的脑袋:“你才刚开始修行,不必心急。”
顿了一顿,他又问:“昨晚你可是亲手杀了一只妖怪,真的不害怕吗?”
“为什么会怕?”陆南玉一脸不解的反问,“她不喜欢我,我也很讨厌她啊,杀了就杀了……你生气了?”
话题突然转折,方玉书被问得一愣:“什么?”
陆南玉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这里的妖怪都是你的仆役,我杀了她……你生气了吗?”
方玉书顺顺他的毛:“这些小妖原就是为了你的修行预备的,我怎么会生气。”
……
整整一个月风平浪静。
先前潜入昆山的可疑分子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被关在万妖城的那个也自爆了元神,无迹可查。
陆南枝自拜入乾云剑派后,一边修习剑法,一边将宁氏留下的心法参悟,其天分令秦奉仪很是欣慰,直叹老友后继有人。
方玉书每日领着手下大妖们东奔西跑,在万妖城外构筑阵法。
一个月间,为了陆南玉的修炼,万妖宫内已牺牲三只小妖。花妖千色管着内务,忍不住跟泽萝抱怨:“虽然小妖不值钱,但谁会想白白送命,最近的气氛可越来越不对劲了,主上到底在想什么,被个凡人迷昏头了?”
泽萝转脸就把这些话都告诉了方玉书,方玉书不置可否。
终于,几天后,当第四个小妖被陆南玉吸干妖气而亡,万妖宫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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