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感觉到的,是撕裂般的剧痛。从头到脚,吸进肺里的仿佛不是空气,是炙热的岩浆。
陆南玉的意识还未清醒,在昏迷中已经忍不住低低的呻/吟出声。
掌心的骨刺无意识的突长出来,被方玉书捏住。
一手贴上昏迷的孩子的额头,感受到掌下滚烫的热度。这也难怪,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吸收了过多的妖气,若不是有他之前假借修炼之名种在他体内的两根魔骨支撑,恐怕陆南玉这会儿已经不行了。
揉捏着坚硬的骨刺,如今陆南玉已表现出魔化之兆,方玉书犹豫着要不要将魔骨收回。
昏迷中的小孩模糊不清的喊着痛,方玉书心下一软,将骨刺逼回陆南玉体内。
算了,就留着给他用吧。
方玉书道:“泽萝。”
静立在一旁的藤妖躬身行礼:“属下在。”
方玉书下令道:“出去守着,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藤妖领命离开,方玉书握住昏迷的孩子的手,趴在床沿上,合目陷入沉睡。
……
铺天盖地的鲜艳血红。
方玉书没提防,一脚踩进血池中,溅了半身血污。
……这熊孩子的梦境之地略显犀利啊!
他一抬头,发现自己站在陆府大门前。
陆府的大门敞开着,源源不绝的鲜血从里面往外流淌。
走进府内,依然是遍地鲜血,空无一人。
而来到内堂,饶是见多识广的方玉书,也不禁吓了一跳。
曲曲折折的回廊上,挂满了还在滴血的新鲜的尸体。
数不清多少具,但每一具尸体都是一模一样的装扮和容貌。
左手边的回廊上,密密麻麻吊着一排死不瞑目的左青远。
右手边的回廊上,挂满了鲜血淋漓面目全非的夏芸柔。
方玉书扶着柱子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还好这特么只是个梦……还好个p这也够吓人了好吗!
右侧的回廊尽头传来细微的响动,方玉书冷静下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
穿过回廊尽头的月洞门,门后依然是一条长廊。长廊上依然悬挂着尸体。
不远处,身形窈窕的女子被幼小的男孩以骨刺洞穿,尸体被破坏至面目全非之后,被没有五官的丫鬟挂在了廊檐下。
然后,又是一个活着的女子从另一扇门后走出来,再一次被杀害。
方玉书:……他知道这熊孩子黑了,但真没想到会这么凶残啊!
这是陆南玉心底对害他父母的仇人的仇恨的投影,他本人的意识并不在此。
方玉书穿过这血腥的虚幻场景,来到走廊另一头,又过了一扇门。
万妖城的景色赫然呈现在眼前。
与陆府一样,万妖城也已被血海淹没。
没足的血海中,如丛林一般,竖立着无数鲜红的骨刺。
骨刺尖端锐利,而几乎每隔几米,就能看见骨刺上穿刺的妖怪的尸体。
方玉书在城中行走,发现有部分尸体还挺眼熟,是在万妖城中见过的小妖们。
越靠近万妖宫的方向,骨刺上眼熟的妖怪尸体就越多。等进了宫门,看见最得用的四个大妖的尸体被骨刺高高的钉在城楼上,方玉书囧得无以复加。
小熊孩子你这特么是要屠城的节奏啊!别的妖怪也就算了,涟月不是跟你关系还不错吗,怎么也一起被挂墙头了啊?
继续往里面走会不会看见他自己的尸体啊?
怀着微妙的心情,方玉书想了想熊孩子可能在的地方,往寝宫的方向走去。
出乎他的意料,卧房里倒是意外的干净,不仅没有妖怪的尸体,地上连一点血渍也无。
陆南玉的本体意识也不在此。
方玉书思考片刻,扭头去了温玉池。
还没到地方,就看见前头血泊中,躺着一只……嗯,一堆……因为被切得太碎,不知道该用什么量词形容才准确的青蝾螈的……姑且称之为尸体吧。
就算明知是梦境,方玉书也不想踩过那一滩黏糊糊的血肉。他纵身跃过去,一进温玉池范围,就知道这次找对了地方。
氤氲的水雾后面传来清亮的水声,透过蒙蒙雾气,隐约可以看见泡在泉水中的人影。
方玉书刚往前走了两步,泉水中的人影一动,水声在耳边响起的同时,眼前一花,他就遭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的冲击。
方玉书没有反抗,万妖城和万妖宫里都没有他的尸体的幻象,就证明陆南玉对他没有杀意,现在当然也不会动他。
不过……现在压在他身上这货,是……陆南玉?
他躺在地上,双手分别被对方的双手紧紧按住,未着寸缕的少年跨坐在他的腰上,弓着背低头注视着他,披散的黑发垂落,发梢落在方玉书颊边。
少年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眸中透着血红,眼神如同终于捕获猎物的饥饿野兽。
少年咧开嘴角,表情似哭似笑:“抓到你了,阿妖。”
某方面经验丰富的无节操青年一秒调整感情,望进少年眼中的目光温柔如水:“是啊,被你抓到了。”
少年微愣,方玉书继续哄人:“松手,我想抱抱你。”
陆南玉脸一红,乖乖放开手。
禁锢着他的力量瞬间消失,恢复行动能力的方玉书心下暗暗松了口气,撑着身子坐起来,把少年姿态的陆南玉搂到怀里顺毛。
出现入魔之兆的凡人,心中会有魔种孕育。初生的魔种无比脆弱,只要本体意志稍微坚定,便可将其铲除。
方玉书有心引导陆南玉入魔,先是假传修炼之法埋魔骨,后是纵容小妖将其逼入绝境,好不容易把他逼上魔道,这会儿,必须确保魔种能顺利度过最脆弱的时期。
不过,陆南玉的本体意识,怎么会是……少年的模样?
而且好像脾气也有哪里不对,就这一路看过来的风景,凶残度略高啊?
心里疑惑,方玉书也就直接问了:“南玉,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南玉看着他,不解的眨眨眼睛。然后顺着方玉书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恍然大悟:“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把他们全杀了也找不到你。后来来了个黑影,说只要我听他的,就带我去见你……”
黑影……是魔种吧,初生的魔种为了保全自己,往往会以各种方式引诱本体意识。
陆南玉继续说道:“……我答应了,结果那个是假的!根本不是你!我很生气,就杀了他,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杀、杀了?
卧槽!卧槽卧槽!熊孩子把魔种杀了?!
那还玩个蛋……不对!
方玉书仔细打量了熊孩、少年一会儿,问道:“你杀了那个黑影之后,是不是吸收了什么?”
陆南玉点头:“他死了之后,突然变成了一股奇怪的力量。不像是妖气,但是感觉很强大,我就……”
看方玉书脸色不大对劲,熊少年怂了,怯怯地低了头:“……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方玉书抚着熊少年的毛:“没有,这是好事。”
妈蛋,p个好事!这年头的熊孩子怎么这么凶残的,无师自通吸收了魔种魔气,这下好了,人魂变魔魂,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这辈子就在魔修的康庄大道上向着夕阳奔跑吧。
得到肯定的陆南玉阳光灿烂了:“我也觉得是好事!我现在比以前更强大了!对了阿妖,现在他们都死了,你再也不用出去巡城了吧?”
……这就是你屠城的原因啊……方玉书微露无奈,神色纵容:“嗯,不用去了。我哪都不去了,永远只陪着你一个,好不好?”
陆南玉睁大眼睛,目光之中充满了不敢置信和不加掩饰的喜悦。
他睫毛轻颤,双肩微微发抖,呆呆的注视着方玉书。像一只想要亲近主人,却又不敢贸然行事的小动物。
方玉书被会心一击。
十岁的陆南玉是个小孩子,再怎么亲昵,他心底也卡着一条底线。
眼前的陆南玉看着大约十六七岁,眉目长开之后,比起儿时更添英气。
而且……
他的视线扫过对方的容颜,顺着颈项往下,划过少年瘦削柔韧的身躯……
玉瓷般紧实的肌肤,清晰的肌理线条,少年身上唯一的遮蔽只是他一头未束的长发,而身体上遍布的伤痕,更是能唤起人心底潜藏的欲/望。
方玉书一向跟坐怀不乱之类的词绝缘,对着十岁孩子还能维持的良心,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叼到了九霄云外。
反正是个梦。
将少年往自己怀里拉了一把,几乎脸对着脸,方玉书轻笑,再一次保证:“我只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说完,一手扣住少年后颈,趁势低下头。
轻柔的浅尝辄止,几次之后,进而化为辗转缠绵。
陆南玉嘤嘤呜呜,被逐渐加深的唇舌纠缠吻得喘不过气来。
方玉书逗弄了他几回,忽觉有异,睁眼一看,头微偏,轻啄少年脸上的泪痕。
“哭什么?”他问。
陆南玉懵懵懂懂,一抹脸,才发现脸上满是泪痕。
他茫然的擦掉眼泪,面对方玉书的询问,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明明不难受也不伤心,也没有哪里痛……为什么……会流泪呢?
“是我不好。”沉默了片刻,方玉书忽然道歉,“突然这样,吓到你了吧,抱歉。你若是不愿意这样,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这么一安慰,本来已经没事了的陆南玉,再一次红了眼眶。
跟方才无缘无故的落泪不同,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了心慌。
什么叫……再也不这么做了……
察觉到方玉书继续拉大两人间距离的动作,陆南玉手足无措,往前一扑,抱住对方,主动贴了上去。
方玉书以退为进计划通,顺势揽住对方,反客为主,加深亲昵。
缱绻的长吻过后,二人相拥,方玉书忽然道:“你的伤……”
陆南玉身上本来有不少伤痕,这么短短一会儿,却都淡了很多。
他随即反应过来,身体所受的伤不会带入意识,少年陆南玉身上的伤痕,只怕是他意识里的仇恨悲伤的反映。
认识到这一点,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亲昵一番之后,这些伤痕会淡化愈合了。
这么一想,陆南玉的本体意识以如此毫无防备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本身就代表了对方对他的真正感情。
脑中闪过正在进行的计划,方玉书突然有点小心塞。
这种情绪叫——每次考核都觉得自己又渣了。
渣就渣吧,反正……
他揉揉怀中少年柔顺的长发。
……他唯一能给的真正温柔,只有骗他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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