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冥时,京城一处不起眼的客栈。
厢房昏暗的一处,烛火未明。
“吱嘎”一声,大师兄心颤肉跳地推开门。
门框上的油漆早已干裂爆开,微微有些扎手。
大师兄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保养细致的玉手。
他的师父就是掌管整个神秘阴宗教的宗主,行踪不定,阴晴不定,一直以来对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大师兄是无比冷漠,如今却突然召见自己。
“来了……”师父幽幽的声音在黑暗的角落里响起,似絮语,却着着实实地吓住了大师兄,幸好他捏住了自己的手,差一点就哎呀妈呀,撒开脚模丫子逃了。
“师……师父。”大师兄稳了稳心神,听师父的声音还算平静,应该不会是阿丑那个死丫头乱嚼了舌根。
“做吧。”宗主指了指旁边的太师椅。
而他自己却是席地而坐。
大师兄看了看地上的师父,又看了一眼高大上的太师椅,竟不知如何是好,权衡一下,他终于撩起褂子,跪倒在师父眼前。
师父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表情。
“师父,您老人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徒儿赴汤蹈火,定报答师父。”
虽然他们明为师徒,却并无师徒之情,他原是江湖漂不入流的剑客,过着朝不保夕的落魄日子,一日,有人相邀,投奔了阴宗教,教里上上下下便称呼宗主为师父,而他也因了运气好,只帮教里做了几件小事,便因前面入教的师兄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一路顺风顺水地晋升为了大师兄。做了这几年的大师兄,他是徒有其名的,与师父也仅有几面之缘,他曾私下多方探听,妄图能投其所好,靠着溜须拍马,有一天,可以统领着神秘莫测,手可通天的阴宗教。可他的这个师父却神秘的如同虚无,没有人知道他的喜好,他的行踪,就连教里的四大护法,八大使者也所知为零,就在他一筹莫展,不知如何下手之时,听说,师父亲自召见了一个新入教的小丫头片子,叫什么阿丑的,据说是有意提拔,亲自要委派任务,他那个气呀!这不是明摆着无视他这个大师兄吗?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地决定,去抱这个阿丑的大腿,他想的多好呀,既然抓不住宗主的心,那就从他最亲近的人下手,为他的仕途添砖加瓦,修桥铺路,于是,他巴巴的收集了情报去告诉她,哪成想竟然中了那丫头的计策,要是被宗主知道了他探听教里的秘密任务,够他死上几回的了。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听说,你前些日子进宫了一次?”宗主微微闭了眸子问。
“师父……”那该死的的丫头果然够狠,他真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所为何事?”
“师父,徒儿只是……害怕师妹出意外,坏了师父您的大事,特意去告知是谁要害她,希望她能避过,顺利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徒儿真的是一片好意呀!师父……”
宗主睁开眼,看了看缩成一团的他,冷淡的一张脸,不辨悲喜。
大师兄却在这样的目光中,两股战战,手脚冰凉。
仿佛过了许久。
突然,黑暗中,宗主缓缓地朝他伸出了手,动作轻柔地像是母亲呼唤爱子回家吃饭。
大师兄愣住了,心里大喜,莫非师父是喜欢他这样做的调调?
宗主轻轻地抚摸了两下他的脑袋,像父亲爱抚儿子,那样宠溺温柔。
大师兄抬头朝着他的师父笑,欣喜地笑,傻傻地笑,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坐拥天下,所有人都将臣服在他的脚下,他的光彩无人能及,他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必须得死。
忽然,电闪雷鸣般,他耳中风雷大作,眼前一片血红,他不敢相信,他的师父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却在一瞬间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拍中了他的死穴,为什么?为了那个丫头?这是他最后的念头,却永远也无法想出答案,因为他抽搐了两下,倒地而亡。
他的师父,收回手掌,表情迷惘地看了一眼,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却死于他掌下的陌生人:“别怪我。”
许久,他叹了口气,看向门外,“没有人可以坏他的好事。”
又是许久,他恍惚地起身。
天已经黑透了,店里高高地亮了一盏灯,他望着这仅有的光,踉跄着奔过去,像被困洞穴多日迷路的人,那么急切,迷乱。
他走了几步,扯着嗓子叫唤:“是时候,回去了,回去复命,哈哈……去哪里?能去哪里?可以去哪里?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