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在这里睡一夜吧。”
“要不我在外间将就下吧。”
青芜与林夜阑异口同声。随即又是一阵令人难言的静谧。
“唉,算了,我们睡一间吧,没关系。”沉吟半晌后,青芜这样道,一张小脸羞得通红,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在南苗为乌珠解毒的那一次,林夜阑虽穿了清心甲护体,却因瘴气过盛,还是被一些有害的东西侵入了体内。
虽然对于常年习武的人来说,那些东西并不足以致命,却也让林夜阑一整天面色苍白,甚至有半日头疼不已。
青芜心疼他,又怎么忍心看他睡在没有卧具的外间里。况且她刚才想明白,林夜阑也应是不会让她睡在外面,遇到这种情况,他宁可摧残自己的身体。
“什么?”林夜阑一时未反应过来。
青芜已经向着剩余的那间小间走过去,闻言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林夜阑一眼:“还不过来?”
林夜阑吓得一个哆嗦,身体快大脑一步地跟了上去。
待得林夜阑回过神来,已经随青芜进到了小间里,青芜虽让他进来了,看到只有一张极宽敞的床榻的布置后,又有些发愁。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间尴尬无比。
“要不,我们去找刚那位掌柜的,让他帮我们换一间?”林夜阑虽心有不舍,却不愿看到青芜为难的神色,因而小心翼翼地征询。
“我敢保证我们敲不开桑老头与盗圣那两个老家伙的门。”青芜一字一顿,气恨得咬牙切齿,差点没“咯吱吱”地咬出声来。
自从那两个老家伙各自抢了一间小间,将青芜与林夜阑留在外间的时候,青芜便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敲门?敲得开才有鬼。
那两个说困了去睡的老头儿,八成还趴在门上听外间的动静。
这边,正趴在各自的房门上偷听的桑老头与盗圣各打了个喷嚏。
“那……我们把他们留在这里,自己去寻掌柜?”林夜阑想到了一招,提议。
“掌柜的被桑老爷子气跑了,巴不得明天一早便送我们走,所以才推说有事,又怎么会作理会。”青芜气恼地嘟了嘟嘴,显得可爱至极。
“那,我们这样好了。”林夜阑四处瞅了瞅,看到了桌上摆着的一架精致小巧的青花纹屏风,随手将其他的东西扫在了一旁,将那扇屏风搬下来,摆在了床榻中间。
所幸床榻够大,两个人各占一边也没有问题。
“那……也只能这样了。”青芜很快便明白了林夜阑的意思,略一踌躇便答应了,这已经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她也不好再一味挑剔。
“现在,可以睡了吗?”林夜阑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拿起刚被他扫在一旁的青花瓷笔搁,随手把玩。
青芜拨了拨红烛燃得正好的灯芯,随手罩上了旁边搁着的青花纹的纱制灯罩,房间顿时暗了下去。
随即,青芜将鞋袜脱了,在床边摆放好,穿过屏风与床尾的的缝隙,和衣躺好,动作快得林夜阑都来不及看到她红得几欲滴血的小巧耳垂。
“可以了。”屏风后传来了青芜细若蚊呐的声音。
林夜阑觉得好笑,将门销好,确定不会有人闯进来,随即也学青芜般,在外侧和衣而睡。
“青芜,睡着了么?”林夜阑躺了片刻,睡不着,问身侧的人儿。
面上的白玉面具未取,温润的质感触得他心中张惶不已。自南苗之行后,林夜阑又将面具捡了回来。他不敢让青芜看到他被毁容的半张脸,他想,那条疤是长在心里了。
“……唔。”这边青芜含糊地应了一句。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长得并不好看,你会介意么?”林夜阑讷讷。
“唔……”青芜呆了好一会儿,才这么回了一句。
“你介意啊……”林夜阑听到青芜的回答,心下失落不已。
“唔……”青芜还是发出了同样的声音,随即还咂巴了下嘴。“唔……好吃……”
林夜阑彻底呆滞了。
原本背对青芜而卧的林夜阑忍不住转过身去。
屏风并不大,仅够将两人身子隔开,头与脚并未被遮挡住。
果不其然,回过身来的林夜阑看到的便是一幅酣睡美人图。
昏暗的烛光映衬下,青芜的脸上被蒙上了一层红雾,显得朦胧而恬美。
应是睡得不安稳,面前的人儿眼皮轻轻地颤动着,带动着纤长的睫毛,翕忽如蝶翼。
那,刚才的话,她应是没听见吧。林夜阑心下除了失落外,还有些暗暗的欣喜。
“那就睡吧。”林夜阑这样说了一句,也安稳睡去。
因而没有看到,青芜的眼皮颤动了两下,睁开了眼睛。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青芜并未睡去,刚及开口,便听到了林夜阑紧随而来的第二句。于是只好装睡下去。
青芜并不在乎林夜阑是否丑陋,她只是未想好怎样面对林夜阑的问题,还能够不刺伤他的自尊心。太轻易回答的话,无论是哪一种,都显得草率。
其实青芜很早便想过,林夜阑整日戴着面具是事出有因,没有人愿意整日将自己隐藏在阴影底下,何况林夜阑露出面具的半张脸还俊美无比。
难道是他半张脸上长了个巨大的胎记,或是因为本身长得丑陋,所以白玉面具下覆着的其实是张人皮面具?青芜兀自胡思乱想着。
幸好林夜阑已经睡着了,不知道青芜心中所想,不然指不定会气得跳将起来。
一夜安睡。青芜与林夜阑都是。
青芜自母亲去世后,便极少能够安稳成眠,有时候梦都做得断断续续。
林夜阑亦很久不曾睡得这般踏实,双手染着鲜血,身上背负着深仇大恨,无时无刻不得提醒自己警惕。
若不是桑老头与盗圣过来敲门,想来他们还得安睡很久才起。
听得桑老头聒噪的叫门声,青芜先迷糊了一下,随即想到如今的处境,惊叫一声从榻上弹起。
某人显然是忘了榻上还有东西,手忙脚乱间打到了旁边的那扇单扇屏风,于是屏风自然而然地朝着外侧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