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玲珑边将那枚簪子拿在手里细细把玩,边啧啧称赞着。
银制的簪身,莲花的图纹,白玉雕作的莲花簪头,灵动喜人的蕊丝。
“芜儿,你这簪子是在哪买的?”花玲珑早已帮青芜挽了发,预备将簪子插入青芜的三千青丝。
“这是……”青芜低了头,无限娇羞,正准备说,房间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你怎么还待在芜儿房里?”林夜阑霸道地进门后,看到站在青芜身后的花玲珑,顺手将门关上了。
看到花玲珑手里的动作,林夜阑窝火:“你在做什么?”
花玲珑挑衅地晃了晃手中的簪子:“当然是帮芜儿簪发啊。”
“簪发?”林夜阑的脸黑了,一把夺过花玲珑手中的簪子:“为芜儿绾发这件事,有,也只能有我这一个男的能做。”
林夜阑将“男的”二字咬得极重,花玲珑听出了个中味道:“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只不过说某个人不像个男的罢了。”林夜阑绕过花玲珑,走到青芜身后,将簪子在她的发际插好了。
“你!”花玲珑用食指指着林夜阑,气得说话都颤抖了,随即态度翻天覆地地大转:“不和你计较。”
“咦,你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林夜阑惊疑。
花玲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装作没听到。
这边不理林夜阑,那边一手抓着铜镜,一手扶着青芜肩头卖关子:“芜儿,想不想看你如今的模样?”
其实花玲珑自己心里更焦急,青芜的眼睛大而灵动,可惜一直被厚厚的额发遮着,如今他将那些碎发都挽起来了,看起来应该不错。
“好。”青芜好奇,她还未上过妆,以前在相府里做些粗鄙的活计,没有必要,且一定会被人笑,后来到了隐香,遇了南迦,再过一年又遇了世殊,愈发疲懒沮丧。
“那我翻镜咯。”花玲珑将铜镜翻过来。
“你们做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林夜阑也下意识地向铜镜中看去——
一张深埋在记忆中的容颜突然自脑海中浮现出来,林夜阑将头撇在一边,突然觉得有些无法直视眼前那双与记忆重叠在一起的眸子。
池墨香。这个名字在林夜阑舌尖辗转半晌,还是被他吞回去了。
因为他明白,这个名字一旦说出去了,伤己亦伤人。
铜镜的镜面黄澄澄的,并不光滑,看起来却有种朦胧与别致。
面前的少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脸上嵌着双极大极黑的眼睛,俏鼻高耸,最妙的是唇上那一点红,在铅粉上了底色的唇上显得艳丽,又为少女苍白的脸上增添了一抹血色。
青芜的眼本是大而圆的杏仁眼,偏偏花玲珑将她的眼角吊了起来,越发与记忆中那个人的眼睛相似。
便是这样一双眼,使得那些前朝的噩梦一层层地从记忆中浮现出来,勾起了林夜阑心中最黑暗的部分。
奔逃,血,火。
长着青芜的脸的池墨香替他挨了致命的一刀,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林夜阑将拳头攥紧了,冷汗涔涔。
这边林夜阑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那边青芜却兀自震惊着。
她原本以为,自己永远都是蒲柳之姿,却未曾想过,自己也有这么漂亮的一天。
在她眼里,自己还是比不上南迦、世殊这样的女子,甚至也比不得林夜阑、花玲珑这样的男子,但是这样也便足够了,至少让她觉得,她离林夜阑又更近了一步。
“花玲珑,你对芜儿做了什么?”林夜阑突然连名带姓地叫花玲珑,还激动地揪住了他的襟子。
“什么对芜儿做了什么?”芜儿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么,花玲珑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问你,芜儿为什么弄成了这个样子?”怎么他刚忙了没一会儿,青芜就变成了池墨香的样子。后半句他没有说。
“阑。”青芜柔柔的声音突然散逸在房间中,语气有些慌乱与不知所措。有只小手攥住了林夜阑的衣袖,将他的理智拉回来了一些。
花玲珑将攥在林夜阑手中的衣襟夺出来,整了整,制止了林夜阑的下一步动作:“别瞪我,我可没有改容换貌的本事,只是将芜儿遮脸的刘海儿撩起来,又帮她给五官增色了下罢了。”青芜的五官本就不错,稍加打扮了一下就显得更漂亮了。
只是不知道林夜阑为何会这般震怒。
林夜阑望着青芜怯怯的神色,那些不知何起的愤怒与悲哀突然间烟消云散了,化为了一腔的空荡。
“好啦,芜儿,臭美够了就将脸上那些东西洗去了,总留在脸上不好的。”林夜阑顿了顿,接下去:“我答允花玲珑,让他每日来找你,陪你说说话便是了。”
花玲珑的脑筋还没转过弯儿来,青芜却已惊喜:“阑,真的么?”
隐香里如南迦,如世殊的女子根本不需花大时间打扮,其他的女子要么大部分将时间贡献给了任务,要么就是不敢与她们这些领主之流的亲近,说话总是自认低人一等的样子。
青芜难得遇到了花玲珑这么投契的、能有许多话题讨论的人,偏偏花玲珑又是个男子,林夜阑不许她与他亲近。
如今林夜阑这端松了口,想来花玲珑会为她今后的岁月增色许多。
“花花,阑的意思是,以后你可以时常来找我玩了。”青芜为一头雾水的花玲珑解释。
“真的么,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啊,居然这么好心了。”花玲珑看着林夜阑一脸的警惕,提防他有后招。
“不来拉倒。”林夜阑对面前这个好心当做驴肝肺的男人向来没有好感,当即翻了个白眼,想将话收回来。
“来,怎么不来。”花玲珑立刻换了一张谄媚的脸,一把拉住林夜阑的胳膊,将头贴上去蹭了蹭:“我刚什么都没说,阑渡主您大人有大量,您最好了,我最爱您了。”说完这些话后,花玲珑快速弹开。
果不其然,林夜阑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一掌向旁边推去:“滚!”
看着这对活宝,青芜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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