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院里的动静太大，一直没有过任何动静的两个小东西，这会儿终于挣开了眼睛。
早听说乔一水家的半憨憨捡回来两个鬼娃子，也有人凑热闹来看过，两个小东西睁着眼的样子，倒是第一见。
胆子小的，被他们的样子吓着，惊恐地捂住嘴，有那胆子大的，就叫喊出声：“鬼呀。”
乔雯费劲地挤进人群，爬到炕上，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轻轻地抱起大眼睛。
这些天，乔雯已经跟着奶奶学会了抱小胎娃，她的动作慢得让人着急，不过却是轻柔无比，就像对待一根羽毛一样，好像稍微出一口大气，就会把怀里的小人儿吹走。
屋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声音，胆大的直眼瞅着大眼睛，胆小的也忍不住偷眼去看。
大眼睛的眼睛很大，睫毛也长，弯弯地向两边翘起，就像两排小刷子，小脸肉嘟嘟白嫩嫩，小嘴红润，乍眼一看，活脱脱就是那画里的漂亮的喜娃娃。
只是，他的两只眼珠上，蒙着一层白色薄膜，离远看，就像白生生的萝卜，甚至还有着白色的反光，透着森森的寒气，配上他的长相，使整个人显得妖异恐怖。
再看豁豁嘴，眼睛倒是正常，黑色的眼珠，眼睛没大眼睛的大，睫毛也没大眼睛的长。
兴许是心理作用吧，看着他的人，觉着他的眼神似乎要杀人，加上那偶尔伸出嘴洞的小舌头，让人不由头皮发麻。
随着乔雯抱起大眼睛，豁豁嘴的视线也转向乔雯。
“呕——”
有人忍不住跑到院里开始呕吐，更多的人小跑着出了院子。
乔一水见那些人神色诡异，莫名其妙地问他们咋回事，可是没人理他。
沈慧胆子小，一个老鼠都能吓得她尖叫，乔一水早就见怪不怪，所以刚才媳妇在屋里叫唤，因涌进屋的人太多，自己就没跟进去，这会儿心里也不免好奇。
纵使老祖宗和梁老太太见多识广，见着两个小东西这副模样，也是惊得半天没吭声，沈慧早随着人流出了屋子，自己一人躲到伙房里去了。
只有乔雯一个人满脸欣喜，看看怀里的大眼睛，又看看炕上的豁豁嘴。
奶奶给她说过，只要这两个小东西眼睛睁开了，就说明他们的身体好了，就会好养活。
“鬼娃——。”
乔一水不知啥时候进来的，大嗓门惊醒了两个老人，梁老太太呵斥他：“别胡说，啥鬼娃，青天白日的，哪儿来的鬼娃。”
乔一水立马辩驳：“故事里都这么说的，鬼生的娃子都没眼珠，那个萝卜眼不就跟没眼睛一样，还有这个鬼东西，舌头都从洞里出来了，要吃人呀，不是鬼娃是啥，趁早扔了算啦。”
“啊——，啊——”
一听说要把两个小东西扔了，乔雯立马尖叫起来，老祖宗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
梁老太太赶紧弯腰往起拉老祖宗，只是老祖宗身子是软的，她自己使不上力，梁老太太也上了年纪，全靠梁老太太拉不起来。
乔一水两手一叉，就把老祖宗抱起搁到椅子上。
怕老祖宗吓出个好歹来，梁老太太不停的给老祖宗抚摸胸口，乔一水这会儿倒是多了个心眼，倒了杯水给老祖宗压惊。
老祖宗也不是没听过乔雯尖叫，这不是刚才还有前戏吗，这才没挺住。
乔雯在乔一水去忙着倒水那一刻，就停止了尖叫，趴到两个小东西上方，两只小胳膊把小东西围住，警惕地看着乔一水。
半天，老祖宗才缓过劲来，自己拍着胸口，喘着气说：“哎哟，今天这一吓，都会少活好几年，你家打哪儿弄来这么两个东西，还真的有点像鬼娃。一水妈，你想要孙子，村里这么多娃子，过继一个两个都行，干啥要弄这两个，怪吓人的。”
其实，梁老太太的腿也软了，可老祖宗在跟前，又是在自个儿家，自己就得撑着。
这下子见老祖宗没事了，梁老太太也扶着桌子另一头的椅子坐下，给老祖宗解释：
“不是我弄的，是雯雯不知打哪儿捡的，跟宝贝疙瘩似的护着，一水几次想把他们扔了，雯雯都不肯，也惹不起她，就这样拖着。我本想着，看他们的样子也活不了几天，可没想到小东西还真硬实，愣是撑过来了。唉，这眼睛都睁开了，我还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老祖宗看看乔雯，她也没啥好办法，等感觉腿上有点劲了，唉声叹气地要回家。
梁老太太怕老祖宗腿软走不稳，路上给摔了，又怕乔一水会说些不着调的话，气着老祖宗，就喊沈慧去送送老祖宗。
乔一水人有些浑，可也不是不知道疼媳妇，他知道沈慧肯定吓得也不轻，腿上肯定也没劲，就一声不吭地背起老祖宗，大步出了院子。
经过这么一折腾，村里谣言四起，说怪不得乔雯胆子大，啥都不怕，原来是个神差，能通灵，而且道行很深，手下还收了两个鬼娃，大白天的就出来，不怕光。
有人甚至见了乔雯就磕头，求乔雯保佑他们，也有到家里来向请求乔雯问卦的，被泼辣的梁老太太一通言语挤兑，连带轰赶，可那些人还赖着不走，非要问出个结果不行。
折腾来折腾去，后来连外村的人都来了，有的离得还老远。
梁老太太再泼辣，乔一水再力气大，你就是提溜着人家丢出去，也架不住人多和死缠烂打，有那意志坚强的，守着乔一水家的门，几天几夜都不走，非要让乔雯给说出个道道。
也有的看出沈慧是个软的，就纠缠沈慧，吓得沈慧不敢出家门。
正主儿乔雯的表现，还真有点神婆的味道，荣辱不惊，面无表情，该上学就上学，该逮蚂蚱就逮蚂蚱，高兴了就唱歌，不高兴了谁也不理。
关键是，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要干啥。
只要你没惹到她在意的东西，不懂的事情，她自然就没反应，惹到她在意的东西，一通尖叫过后，“咕咚”一声，倒下昏睡，人家还以为她神游三界去了呢，对着她头磕个不停。
最后，弄得梁老太太都怀疑，孙女是不是真的能通灵。
还是毕老师把保健站的代医生搬来，给大伙解释说，两个小东西只是在娘胎没发育好，无论是大眼睛的眼睛，还是豁豁嘴的嘴洞，都能通过手术修正，大家伙才将信将疑的散开。
梁老太太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至于手术的事，谁都没放到心上，还不知小东西能不能活下来。
就是能活下来，要做手术，也没钱。
不过，就有那顽固的人，连医生的话都不信，软磨硬泡，梁老太太暗叹，不等两个小东西扛不过生活的磨难死掉，自己先会让这些人给烦得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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