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被乔雯抱着的飞飞,下巴放在乔雯的肩膀上,脸正好面对柳小花。
飞飞冲着柳小花咬牙瞪眼,参差不齐的尖牙,配上因发狠翕动的豁嘴唇,就是见惯了他这个表情的几人,心里都是一颤。
“咋啦?”
在教室检查窗户的毕老师,听到尖叫声,快步跑出来。
乔雯和飞飞球球亲热完,站起身往外走,飞飞依然坐在球球背上,一人一狗围着乔雯转。
此时的柳小花已吓傻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
毕老师蹲下,抱住柳小花,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解老师叫住其他几个人,拣年龄最大的乔二武问:“乔二武,到底咋回事?”
“哦,是柳小花让飞飞给吓着了。”乔二武回答。
石头作证:“是真的,飞飞嫌弃柳小花缠着雯雯,就朝柳小花瞪眼,柳小花吓着了。”
“嗯,我也看见了,飞飞不喜欢柳小花,是吧,五哥。”乔蕊蕊作证,把她自己的喜好加到飞飞身上,还顺便拉着乔小五一起。
乔小五点头:“解老师,飞飞和雯雯最亲了。”
两个老师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
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飞飞一到了放学时间,就骑着白狗来接乔雯,毕老师问过梁老太太和乔一水两口子,都说不是他们交代的,那就是飞飞或者球球自己的意思。
可是。梁老太太家没有钟表,他们又是咋知道时间的,就是有钟表。一个是不到两岁的小娃子,一个是狗,都不会看时间,又如何把时间把握得这么准。
要说是听到学校下课的铃声来的吧,这也不可能。
学校用来打铃的东西,只是一个挂在树上的破铁桶,就是使上吃奶的劲来敲。那声音也传不了多远。
即使村子不大,可学校在村中央,梁老太太家在村西头。大白天的各种声音混杂,他们又是咋辨别得出,哪种哪时是下课铃声的。
这个暂且先不说,主要就是这一人一狗太违和了。
球球体形高大矫健。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任何见到它的人都会一眼就喜欢上,忍不住就想动手去摸一下。
可再看它的背上,不到两岁,本该是粉雕玉琢,满面可爱的娃子,却是满嘴獠牙,浑身透着狠厉的小夜叉。让对狗有想头的人,立时就退却。
不知是受飞飞的影响。还是狗本身的特性,在飞飞发狠的时候,近身的人,也能从冰雪可爱的球球身上,感受到森森的恐惧。
天色渐渐暗下来,安慰了几句柳小花,毕老师让几个人赶紧回家去。
等校门口清净下来,不远处的胡同口拐角走出人来,正是被乔一水打伤,又被沈慧撒灰,皮肤渗进紫药水,毁了容的乔拥军。
站在胡同口,默默盯了一会儿几个孩子离开的方向,乔拥军扭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他的家就在那边。
天色渐渐暗下来,正是该做晚饭的时候,路上已很少能看到有人走动。
从乔拥军出来的胡同里,迅速闪出一个人来,朝着野外飞快奔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虽说场院屋子已经安上门,墙上通风的地方也都堵住了,可因处在荒郊野外,初春的风又大,屋子四面没有遮挡物,屋里的灰尘依然很大。
哪怕是清扫的再勤快,过不了一会儿,东西上就又会蒙上一层土,用的时候,都要先用水冲洗。
乔大武准备做饭,把面盆案板锅碗瓢盆洗了洗,出来倒水,就看见自家二弟站在田间通到场院的路口,喊了几声也没反应,他不得不走到跟前用肩膀头撞了二弟一下。
“二武,想啥呢?”
“哦,大哥,你咋不穿大衣就出来了,还湿着个手,快回去,别冻着了。”
“呵呵,我还以为你在下神呢,终于看见我啦。”
“大哥你胡说啥,小心咱爸听见又骂你,啥下神,我在想今天老师布置的一道数学题。”
跟着乔大哥进了屋,乔二武脱下大衣,在墙角的土堆里扒拉出一个大萝卜,洗了洗,在案板上切了起来。
屋子里光线不好,他没注意到乔大武的不对劲。
乔大江父子五个住进来后,在墙角盘了一个大土炕,上面铺着厚厚的麦秸,晚上再把被褥摊开铺上,父子五个挤着睡,也将就着能过。
挨着炕,简单用泥坯起了一个锅锅,锅锅的排烟道,先经过土炕的炕道,再通向烟囱,这样土炕也能吸收些烟的热量,不至于冷冰冰的。
没钱买煤,屋里也没搭炉台,冬天冷,在屋里也要把大衣穿着,晚上睡觉前再用柴火烧一次炕,睡觉时也暖和点。
乔大武上来就抢了乔二武手里的菜刀,自己开始切萝卜,一边还说:
“不是说还要做题吗?我一个人做饭就行了,现在地里还没完全解冻,没多少活,我今天都没去地里,在家也是闲着,做个饭还要人帮忙,这不显得你大哥太没用了。”
乔二武脸发热,他被大哥撞见想心事,为掩饰窘态,随便胡扯一句,谁知大哥就真信了。
为了节省煤油,他每天的作业都是在放学前就写完了,要是作业多的话,同学们放学了他也不急着走,写完再回家。
屋里黑,乔大武低着头切菜,也看不见他脸红。
见二弟站在那儿不动窝,乔大武放下手里的活,从土炕上拿起二武的大衣给他披上,嘴里埋怨:“哎呀,还愣着干啥。赶紧把大衣穿上,小心再感冒了,上课没精神。”
“大哥。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个老大妈了。”说完这句话,二武就窜出门去。
“臭小子,长能耐了,敢笑话你大哥。”
接着切菜的乔大武笑骂一句,又想起不对,抬起头朝外面喊:“你跑出去干啥,就在屋里写作业。咱家再省,也不能缺了你的煤油,别为了省钱冻坏了身子。划不来。”
“没事大哥,我就是默背一下今天学的课文,围着房子转圈活动,冻不着。”
乔二武趴在临时开的窗户上。对着充当窗户玻璃的厚厚的塑料布说完。就开始围着屋子小跑,默背着课文。
可无论他怎么强迫自己,乔雯那甜美灿烂的笑容,依然使劲地往他脑海中钻,拍脸敲脑壳都赶不走,最后气得他对着天空大喊:
“啊——,啊——,啊——”
“发啥疯。要娶媳妇的人了,整天和一帮小娃子混在一块。也不嫌丢人,这会儿还在这鬼叫,你想把狼招来是咋着。”
乔三武刚好从屋子后头进了场院,听见乔二武的叫声,气就不打一处来。
“三武,咋和你二哥说话咧。”乔大江就在乔三武身后,扛着两把??头。
本来是他和乔三武每人一把??头,他心疼三小子身子骨单薄,就都自己全扛着了。
乔三武心里气不过:“爸,我说错了吗,他这个年纪,都能娶媳妇了,还去上学,你没听村里人是咋说的,说他没钱娶媳妇,又不想干活,就去学校偷懒,让我们几个累死累活给他攒钱,到时候好白捡个媳妇,你老说我整天偷奸耍滑,他才是。”
“三武,你胡说啥,再这么没大没小的,今晚就别吃饭了。”屋里乔大武大吼。
“凭啥他闲着你们不骂他,我干了一天活还没饭吃,大哥,你做事要公平。”
嘴上不服气,乔三武还是不敢再大声嚷嚷,嘟囔着进屋坐在炕沿生闷气。
在这个家里,大哥的权利仅低于爸爸,说不给他吃饭,还真会不给他吃饭,连爸爸都不会说啥,他心里再气不过,也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刚才队长说散工前,他的肚子早已咕噜了半天。
乔二武进屋拿出烂布条做的打子,边给乔大江拍打身上的土,边问:“爸,村里人真是这么说的?我还是不念书了,回家干活吧。”
打子,是当地人的一种说法,很像电影里小太监手里拿着的拂尘。
从乔二武手里拿过打子,乔大江自己动手拍打身上的土,笑哈哈开解二小子:
“二武,这些年爸爸不在家,家里都是由你和你大哥撑着,其中的艰辛和曲折,你比爸爸明白,要是被别人说了几句闲话就放弃上学的话,这就不是我家二武了,你说是不是。”
看着个子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二小子,乔大江心里愧疚。
沉默了片刻,乔二武点头,这学他一定要上,不蒸馒头争口气。
乔大江转移话题:“你不是应该和小武一块儿放学的吗,咱们吵吵这半天了,咋没见他出来给你帮腔,你俩平时可总是站一边儿的,咋啦,吵架啦?”
乔二武摇头:“我跟他吵啥架,回来的路上,碰上老祖宗,把小武拉她家去了,说是想看看石头和小武谁夹豆子快,让我不要等小武回家吃饭了,晚上会让队长送小武回来。”
老祖宗越来越像小娃子,有事没事就拉着小武和石头逗一通。
就说这夹豆子比赛吧,老祖宗不是恶作剧故意碰小武的胳膊,就是偷偷从石头的碗里抓点豆子走,还以为别人没看见,自个儿偷着乐。
有时,石头和小武干脆故意把自己的豆子放错到对方的碗里,这下老祖宗更乐呵了。
旁边的人哭笑不得,这到底是是谁逗谁咧。
乔大江当然也知道这个乐子,率先往屋里走,笑着说:“那就不管他了,走,进屋,天黑就更冷了,帮爸爸做饭去。”
乔二武抢先一步进了屋,给爸爸兑温水洗脸,还说着:“爸,大哥已经做了饭。”
“啥?他这还病着,走的时候给他说了,饭我回来再做,咋就这么不听话。”乔大江步子加快。
搬进场院的屋子后,乔大江就时刻管着三武,不让他到处乱跑,除了去地里干活,其他时间就让他呆在家里。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改一改三武那嚼舌根的毛病,住在荒郊野外,不去村里,不和老娘们凑堆儿,嚼舌根的机会自然大大减少。
可人的性子一旦形成,哪里是那么容易改的,有时候闷得厉害了,乔三武故意气乔大江。
他希望乔大江能像以往一样,打他一顿,他就可以有借口离家,好出去透透气,反正从小到大挨打就是家常便饭。
说他不怕痛是假的,不过,被打习惯了的他,也能挨得了痛,所以他不怕打。
偏偏乔大江改了性子,无论三武怎么激他,乔大江就是不动手,憋得三武几乎要发疯。
把乔三武再看得再紧,毕竟不能全天候跟着,乔大江总有防不到的时候。
厄运,在不知不觉中,再一次向乔大江家靠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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