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金山赶过来之前,以为只是小孩子打架的小事,谁知过来一看秀花竟然真的爬到了镜壁岩时,顿时脸色都变了,忙喊道:“秀花你别动,等爹上去接你。”
秀花听话地坐在岩顶,开玩笑这时候她可真是一动不敢动了。
岩下,姚金山情知如今山风大,镜壁岩上的小路偏僻且远,只怕秀花等不到他绕路上去,就也要攀岩而上,却被一同前来的十当家岳招拦住道:“大哥,还是我上去吧。”
岳招是落雁山的樵夫,甚是了解山路,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又是攀岩的高手,自然要比姚金山强些。
姚金山听说,忙道:“这样甚好,十弟当心安全。”
岳招笑着说放心后,从腰间取出攀岩的抓手,顺着镜壁岩,身形如猿猴般飞窜,就到了岩顶。
秀花卖乖道:“十叔。”
岳招掏出绳子,将秀花绑在自己身上,笑道:“好调皮的猴子,这镜壁岩便是你十叔,在你这般年纪也不敢上的。”
秀花笑得露出了两排牙:“以后再不敢了。”
不管镜壁岩上究竟有什么,以后谁爱爬谁爬,她是不会爬了。
岳招将她固定好,又看看那蜷缩在巢里的隼鸟,道:“这隼尚不会飞,在这儿怕是活不成了,你既然与它有缘,不如你带回去养吧。”
“好好好。”秀花闻言,连忙又将那隼鸟抱入怀中。
岳招收拾停当,道:“秀花闭了眼睛,免得吓到。”
还没等秀花说话,就见岳招取出飞爪,甩在岩顶的枯树根上,大叫一声:“走了。”
秀花只觉得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睛更是被风刮得睁不开,她吓得锁在岳招怀里,却还不忘护住那幼隼。
等她再睁开眼,已经被放进姚金山怀中。
“爹爹。”秀花见姚金山面带不虞,连忙抱着姚金山的脖子,撒娇道,“岩上好冷。”
姚金山方才虽然生气,但是见女儿没事儿了,早就消气了,但因深知秀花天生胆子大,怕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就故意沉着脸:“以后再要是如此乱来,我就不管你,让你一个在岩上和鹰隼过日子。”
秀花听闻,连忙把那只幼隼从怀中拿出来:“爹,我就是见这只幼隼一个人在岩上孤单,才想把它带会山寨的。”却不提曹元等人要吃幼隼的事儿。
魏三去找姚金山的时候,虽然也略去了前面的争执,但姚金山素知这群孩子淘气惯了,实情恐怕并不是为了带隼回家。不过姚金山听女儿如此说,想来也不过小孩子淘气争胜的事儿,再加上他最近正忧心一件大事儿,就没想太多,只是对孩子们道:“不许这般淘气了,现在山上路滑,以后少出寨子吧,多在寨子里,练习武艺。”
孩子们声音各有高低地称是,只有曹元一个人面上带着不服气,偷偷等着秀花。
秀花趴在姚金山肩上,见曹元如此,就故意做了个鬼脸,全是得意。
姚金山自然看不到秀花的表情,他一手抱着秀花,另一只手将丫头也抱了起来:“走,回寨子。”
***
姚金山将秀花和丫头送回房间,将二人放到床上,又从柜子里找出一条狐皮的围脖,围成窝状,暂时将那只鹰隼放了进去。
丫头年纪小,刚才又冷又担心,如今挨着枕头,便有了睡意,躺在那儿直打呵欠,秀花倒是还好,只是缩进了被子里。
如今被子的棉花是秀花央了寨子里的妇人新弹的,软又暖和。
姚金山坐在床边,给秀花掖了掖被角:“冻到了?”
“嗯。”秀花乖巧地点头。
“爹爹要人熬了姜汤,等下你们都喝些,驱寒。”说完,又心有余悸道,“以后可不许这么调皮,跌下来可不是玩的。”
秀花内力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自穿越过来之后,并不习惯和姚金山撒娇卖乖,只不过今天她闯了祸,又见姚金山焦急,心下过意不去,方才才撒娇求原谅,如今见姚金山还在担心,就正经道:“爹爹放心,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好好地和爹学武艺,和杜叔叔学认字。”
姚金山笑了,大手摩挲着秀花的头发,又问:“你不是不喜欢学武么?”
秀花忙道:“喜欢的,前段日子就是觉得不舒服,不是故意偷懒的。”
姚金山虽然疼女儿却不是一个仔细的人,对于秀花的变化,他只当是女儿长大了,并不似杜仲那样想许多,如今听女儿这么说,就道:“好,等这几天爹爹忙完了,就带你去练骑射。”
秀花听她这么说,突然说了一句:“爹爹,看见雁水河了。”
姚金山一愣,笑容显得勉强了许多:“你看见了?”
秀花点头:“嗯,好多人,密密麻麻的。那些就是孟商部族的人么?”
姚金山以为秀花在害怕,就笑道:“不怕,爹爹会护着秀花和山寨的。”
秀花心中有事,却不好说许多,只能也笑着说:“嗯,爹爹是大英雄,以后秀花会好好听话,不会耽误爹做正事的。”说罢,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闭着眼睛说:“我现在睡觉,爹爹快去忙吧。”
姚金山被秀花逗乐了,心中只觉得女儿懂事了一些,便又坐了一会儿,就真格儿走了。
姚金山刚一出门,秀花就又睁开了眼睛。
姚家寨在雁水河与落雁山的交叉处,地势较高,可将雁水河岸的景色净收眼底。
在镜壁岩上秀花虽然看见了河北岸有孟商部族大军驻扎,却因有心事而没细想,现在自己没危险了,她又开始琢磨看见的景色了。
难道说,孟商部族打算趁冬天河水冰封之时渡河?
秀花甚至在想,难道自己神使鬼差地真的爬上了镜壁岩,是因为有人想要她看这些?
想着,秀花觉得甚是疲累,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冲天的火光,夹杂着人的呼喊求救声。秀花想要灭火救人,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迷糊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秀花,秀花你怎么了?秀花!”
是丫头在叫自己。对了,丫头去哪儿了?
秀花急忙忙地慌乱的人群中寻找,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的房间早已经被火烧塌了。
一个女孩儿跌坐在房前,那分明是秀花。
可是丫头呢?
眼前的秀花似乎被吓呆了。
姚金山是从寨子外飞马而来,将秀花直接抱上了马。
秀花趴在姚金山肩头,眼睛还直直地看着起火的房间,突然间大声哭喊着:“丫头推了我,丫头推了我!丫头!我要丫头!”
丫头!丫头!
“丫头!”秀花猛地从梦中惊醒,再看见丫头就坐在自己身边,眼神里满是惊恐地看着她。
见她醒过来了,丫头哇得一声哭了:“秀花!你怎么了?”
秀花一时间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只是猛地拉住丫头的手。
丫头的手是热的,衬得她的手冰凉。
这是秀花第一次真切看清楚那个红衣女将——应该说是长大后的秀花——的记忆。
眼前这个天真憨厚的丫头,为了救秀花,死了。
不可原谅。
秀花抱住大哭的丫头,轻声劝慰:“丫头,我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噩梦。”
不过这个恶梦一定不会实现,秀花在心中发誓。
丫头却依然哭着,只是哭声小了许多,最后变成了抽泣:“我要是找到仙草就好了。”
秀花一时没反应过来仙草是什么,等到想起来了,才哑然失笑。
落雁山雁娘娘留下的仙草可以驱邪活人,丫头至今还以为秀花是被不好的东西缠住了。
如今的人还是迷信的,其他人若有这种想法,怕是早就不敢接近秀花了吧。
只有丫头……
想到这儿,秀花放开丫头,笑着说:“我真的就是做了个噩梦,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么?”
丫头擦擦眼泪,看见秀花确实和往常一样,才点点头,也破涕为笑。
秀花抬手摸了摸丫头的脸,心中下定了决心。
这一世,她必然不会让丫头出事。
***
此时,姚金山和几个当家的,正站在姚家寨前寨的哨塔上,忧心忡忡地看着雁水河北岸。
凌冽的北风夹着冰霜扑面而来,不过姚金山等人此刻却顾不得这些。
杜仲在给姚金山等人说着哨探带回来的情报——“……现在雁回三关是张家兄弟把守,与那个潞王势成水火;东海郡守萧云如今隐约要成大势,但是萧云其人温吞,不是成大事之人,但他的次子萧仲轩倒让人看不出深浅。如今萧家有取雁回三关的意图,可是一来是绕不过潞王,二来力有未逮。而锦水城……”
杜仲还要说下去,却被姚金山打断:“锦水城的事,不听也罢。”
锦水城曾是雍朝的都城,远在千里之外,有得锦水城者可安天下的说法。如今大乱之世,锦水城更成了必争之处。
不过对于志不在天下的姚金山来说,他更在乎眼下的事儿。
杜仲闻听,便略过锦水城不提,道:“如今雁水的几股势力颇复杂,彼此互有联盟又相互防备,想要他们分散力量对付孟商部族,怕是困难。探子来报,孟商部族长如今年事渐高,颇想能在死前入住中原,如今孟商部族大兵压境,想来正是为此。”说着,杜仲叹了一句:“若今冬真的让孟商部族过了雁水河打下雁回三关的话,那么中原再无屏障了。”
其他的几个当家人虽然没念过书,但是这么多年战场厮杀,自然懂得杜仲这句话是何意思,是以都沉默不语。
孟商部族集结了十万大军,现在驻扎雁水北岸的先头部队就有两万之众。姚家寨区区千余人,还有三成是妇孺老弱,可成战力的只有七百余人,还有二百多人是水军,冬天雁水河冰封,水军用处有限。
所以这就是五百人对对方两万人,即便以一当十,也难以对付。
姚金山面沉似水,定定地看着雁水河北岸,突然道:“今冬,绝不能让他们渡河。”
杜仲听他如此说,便道:“我倒是想过火攻,可是这风向,唉,天公不作美。”
姚金山不再言语,心中却拿定了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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