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花跟着魏封与曹元到了雁水河畔,远远就看见了一群人,黑压压地围住了河岸。
只是那群人都是背对着河岸了。
仔细看过去,那河岸上,不但有姚家寨的人,竟然还有雁北王的军队。
竟然还有景灏。
秀花在看见景灏之后,就觉得事情似乎奇怪了起来。
如景灏这种身份特殊,说不上是谋士还是门客,但确实是萧仲轩朋友的人,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是极少和雁北王的军队凑在一起的。
这叫避嫌。
所以那画舫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景灏亲自前来?
秀花想着,已经走到了河岸。
景灏看了她一眼,面上的表情却冷冷的,并没有同她打招呼,只是别过头与身边的一名军士,低声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见那个军士不时点点头,听了一会儿,面上又露出了犹豫之色,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向雁城的方向去了。
秀花也没有理他,而是径自去了姚金山那儿,笑道:“爹,四叔,七叔,十一叔,你们都在呀?”
姚金山脸上绷得死死的,从鼻孔里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秀花愣了愣。这是怎么了?
她上前一步,柔声道:“爹,出什么事儿了?”
奇怪的是,姚金山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尴尬之色。
秀花更好奇了。
在山上,魏封和曹元就怪怪的,下了山,姚金山也怪怪的。
而再仔细看看周遭,秀花就发现,几乎所有的人。脸色都怪怪的。
就是那种尴尬、不满、好奇和一点点的……羞涩混杂在一起的表情。
等等?羞涩?这是什么表情?
秀花扫视了一圈,才发现这时候,景灏的眼神也看向了她。
更神奇的事情,景灏,景先生,竟然脸上突然起了红晕。
秀花差点儿笑了出来。忍了许久才忍住了笑容,只得看向这些人中,唯一一个表情一如往常的七当家的孙童。
“七叔,这……这是怎么了?”秀花问道。
孙童捋着自己早已雪白了的胡子,道:“你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姚金山张张嘴,似是要阻止,却又道:“哦,是。也只有你能去看看了。”
秀花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扒开了人群。
在看到人群后场景的那一刻,秀花觉得心都要崩溃了的感觉。
***
只见雁水的河滩上,一艘早已翻了的画舫半在水中半在岸上,而在画舫之前,是十多个衣不蔽体、哭哭啼啼的女子。
难怪大家都觉得尴尬。
随着人群散开,秀花走了过去,这几个本就受到严重惊吓的女子。哭泣声音更大了,甚至有些人的哭声已经成了尖叫。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其中一个女子高声尖叫着。突然跳起来,就要往河里跳。
亏得秀花手快,才拉住了那个女子。
“这有什么好愣着的!”秀花对着人群叫了一声,“随便什么衣服先拿来几件!”
秀花这一句话,倒让那些女子突然静了下来。
她们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个被秀花拉住的女子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女的?”
秀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一身。
就是普通的居家裙袄,上面绣着荷花。
而此时,秀花的耳上还带着一对金坠子。
秀花微微一笑,问:“这位姐姐看着我不像?”
那女子愣了片刻,突然间嚎啕大哭。跪倒在地上就哭喊道:“女侠!求女侠救救我们姐妹呀!呜呜呜呜呜!求女侠救命!”
她这一哭,剩下的十多个人一起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秀花连忙想要将她拉起来,但是那女子却不肯起来,只是呜呜地哭着,嘴里反复喊着女侠救命。
没办法,秀花只能蹲下身子,安慰道:“这位姐姐莫要如此,不管什么事儿,你都可以和妹妹我说。”
那女子依旧蜷缩在地,大声哭泣。
秀花拍拍她的手,低声道:“姐姐莫要如此。如今姐姐这般样子也是尴尬,何不先穿上衣服?”
那女子听说,回头看了看已经翻了的画舫,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
秀花起身,穿过人墙,看见姚金山依旧尴尬的表情,也不觉得好奇或者好笑了,只是问:“爹爹,可有衣服?”
姚金山冲着一边努努嘴,道:“有,早都拿来了,可是……我们怎么好过去?”
秀花点点头,将放在一边的那几件衣服抱上,又回到了河岸边,将衣服一件件分给那几个女子,笑道:“粗布衣服,还可蔽体,姐姐们穿上吧。”
那些女子立刻止住了哭声,纷纷慌张将衣服接过去,胡乱地裹住了身体。
秀花这才略微安心,而那要跳河的女子穿好衣服之后,又将半遮住脸庞的乱发收拾了一下,盈盈一拜,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我姐妹们必不忘女侠大恩。”
秀花笑了,刚要还礼,却见那女子抬头,一双美目正好迎上了秀花的眼睛。
秀花的心猛地一颤,以前那种心疼的感觉再次浮上了心头。
不只是心疼,还有愤怒和恨意。而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初见景灏的时候。
秀花脚下微微不稳,差点儿摔倒。
还是那女子,因与秀花离得近,立刻伸手扶住了秀花,关心道:“女侠,你怎么了?”
秀花扶住了心口,摇摇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我没事,谢谢这位姐姐了。”
那女子笑得甚是柔美,盈盈又是一蹲身。道:“我姐妹们从西地流落至此,本也是想谋一日三餐罢了,谁知船到了这里,竟然倾翻,若不是女侠前来……我们还真不知道会落得何种境地呢。”
秀花笑了笑,淡然道:“姐姐多虑了。这里只有我姚家寨的人和雁北王府的军士,别的小女不敢说,但是这些人也是正人君子。不然,他们也不会叫我来。”
那女子脸上兀自挂着泪,听她这么说,便抬手擦擦泪,道:“我这几个姐妹,虽然也是流落风尘,但也是世事所逼。今天突遇这种情景,一时害怕也是有的。”
秀花点头,道:“是,不过姐姐现在也不用怕了。不知姐姐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那女子摇摇头,再次垂泪道:“小女不知……如今画舫已经翻了,我姐妹们的家当也都在这船上,可如何是好?”
秀花看了看那画舫翻倒的位置。一想,道:“这样吧。我叫人来看看,能不能将这个画舫扶起来,如果扶不起来,好歹把姐姐们的金银细软捞出来,你们也好度日。”
那女子一听,立刻就要跪地。嘴上道:“多谢女侠仗义相救!”
秀花忙扶住她,心情虽然复杂,语气却依旧平和:“姐姐无须多礼,还是先照顾一下这几位姐姐吧。”
说罢,秀花便走出了人墙。
***
姚金山现在的脸色已经好了些。见秀花走出来,便道:“好了?”
秀花脸色不是很好,只是点点头,语气淡淡的:“好了,爹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姚金山道:“是巡山的哨探看见那画舫过来了。说是那画舫开得歪歪扭扭的,最后就这样翻倒了。”
秀花皱眉道:“那她们怎么是那样的景象?”
姚金山冷哼一声,道:“说是她们本在船上睡觉,哪知船却翻了,所以也没来得及穿衣服,就成这样子了。”
这话说得,逻辑完全不对嘛。
是以,秀花问道:“这是怎么说的?船都翻成这样子了,人要怎么逃出来?”
姚金山面上又有了尴尬的神色,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谁知道呢……也不知道是在船上做什么,才会这个样子……”
秀花见姚金山这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况且她们到底在船上做什么,只怕在场的人中,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所以秀花便丢开这个不问,只是道:“爹爹,就她们这几个女子,没有男的?”
姚金山点点头:“哨探说了,看得分明,并没有男子。”
秀花想了想,又问:“那,爹爹想要怎么安置这些人?”
姚金山皱了眉头,道:“我哪里知道?”
秀花失笑——她倒不知道姚金山对这些事情如此不喜欢——只得道:“爹爹,她们也是这个世道所迫,误入风尘罢了。”
姚金山依旧眉头深锁,道:“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以前你娘就是被那……罢了,不说也罢,秀花,依你看,要怎么办?”
秀花没有想到,这几个女子竟然勾起了姚金山的回忆,当下也是愣了愣,才道:“这样,我去问问吧,看看她们打算去那里落脚。”
说着,秀花再次走向那些女子,对那为首的女子道:“这位姐姐,请问要如何称呼?”
那女子见秀花来问,忙蹲身下拜,道:“小女花名牡丹,女侠叫我牡丹就好。”
秀花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
她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这个女子,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纵然不是绝色,但也担得起如花似玉,倾城之色了。
原来,这就是牡丹呀。
秀花忍着内心不受控制升腾的忿怒,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那请问姐姐,如今这样,你们要去哪里过活?”
牡丹垂首,揉着衣襟,半晌才道:“本来我姐妹等人是想到雁城里,找一份正经营生的……可惜,现在身上的东西,都落在了船上。”
秀花笑道:“我说了,会帮姐姐们将东西捞出来的。敢问姐姐们在雁城里可有熟人?”
牡丹摇头,落寞道:“并无,只是我等姐妹虽说身在风尘,但是也会做一些活计,或许可以养活自己。”
秀花刚要说什么,却见景灏走了过来,对秀花道:“少当家的,请借一步说话。”
秀花侧过头,看着景灏。因为牡丹的到来,又勾起了秀花对景灏的不满,所以,她眼神阴沉,只是笑容依旧:“先生何事?”
还没等景灏说话,那个牡丹突然脚下一软,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在了景灏的怀中。
秀花看着晕倒的牡丹,心中突然一点儿也不生气了。
嗯,这果然就是那个牡丹呀。
真是糟蹋了好花名。(未完待续。。)
ps:大家情人节快乐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