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闲在朱八八家住了足有半月时间,每天都是在讲故事中度过,一直到今天,王闲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好讲的了,该点拨的都已经点拨了,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即使朱大娘再藏着掖着省着,那头大牛也彻底吃完了,主要都是被陆云珂给吃了,这头牛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浑身没半点浪费,连骨头也被朱大娘一遍又一遍的熬了汤,骨头都熬成骨粉了。
这一天晚上,王闲将朱八八、汤和、周德兴、徐达都叫到了一起,突然郑重的跪在朱五四夫妇面前。
朱五四夫妇惶恐不已,急忙去扶,王闲不为所动,原因,王闲自己知道,他身上还有一点钱,真的很想留给朱五四夫妇,朱元璋一家命很苦的,二老饿死的时候连块棺材板都买不起,连葬身之地都还是别人施舍的,王闲真的想给二老留下点埋葬费,但是他不能。
家里的悲惨遭遇对朱元璋的性格养成有很重要的影响,是导致朱元璋最终爆发的重要因素,如果不逼他一把,或许他真的会一直沉默下去,再有,因为朱元璋没钱埋葬自己的父母,导致后来元军为了报复朱元璋,想要将他父母的尸体挖出来鞭尸,结果压根没找到地方,一点标志都没有,朱家二老的遗体也因此而躲过一劫,得以安息。
“朱大叔,朱大娘,这半月来,多谢二老的悉心招待,给你们添麻烦了,王闲历来孤苦,和妹妹相依为命,浪迹天涯,但是这半月来,二老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诸位兄弟让我感受到了兄弟情义的可贵,这些,王闲毕生不忘!明天,我和三三就该走了,特此向二老告辞,二老以后要多保重,照顾好八哥。”
“好孩子,快起来,我们当不起你这一拜啊。”善良淳朴的朱五四夫妇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一心想将王闲扶起来。
“好孩子,你刚来我们这穷地方的第一天,就救了我们家小八的命,这半个月,我们全家每天都能吃饱饭,能吃牛肉,喝肉汤,这样的日子,我们做梦也没有想过啊,小八跟你在一起,变得懂事多了,朱大叔看得出来,你和三三漂泊在外,居无定所,正是吃苦呢,朱大叔舍不得你走啊。”朱五四道。
“八哥,你起来啊,别跪着了。”朱八八和汤和等人也出声劝王闲。
“八哥,和子,你们不要劝我,明天八哥就要走了,山高路远,咱们兄弟也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度聚首,是兄弟,就一起给二老跪下!恭恭敬敬的一起磕三个头!”王闲道。
“七哥……”朱八八心中感奋不已,普通一声跪了下来,汤和等人也是二话不说跪倒在地。
“给二老磕头!”王闲招呼一声,重重的给朱五四夫妇磕了三个头,随后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手平伸在身前。
朱八八四人会意,也将小手搭在上面。
“诸位兄弟,暴元无道,涂炭生灵,苍天有眼,势必罚之,七哥想再告诉你们一句话:天下,是我汉人的天下!”王闲奋声说道,再给这几个家伙下一剂猛药。
“天下,是我汉人的天下!”朱八八四人高声附和道。
“我们汉人一定能当家作主!”陆云珂啪的一声把小手按了上去,喊道。
这一夜,注定无眠,哥几个包括朱五四夫妇在内都在一遍一遍的回想王闲所说的话。
天下,是我汉人的天下!
今晚的这一幕,这半月以来的朝朝暮暮、点点滴滴,也让众人念了一辈子,以至于朱五四夫妇临死之前,仍然抱着朱元璋的手:“小八,蒙人统治下的黎民苍生,都太苦了,你性格沉稳,不愿出头,可是,到了忍无可忍之时,也便无需再忍,你是堂堂七尺男儿,就应该像你七哥那样,心系天下,胸怀苍生,有揭竿而起,搅动风云的勇气,如果还能见到你七哥,记得凡事听他的话,他比你懂事,也替爹娘跟你七哥说声谢谢,他是我们朱家的大恩人啊。”
朱八八含泪点头:“爹,娘,我记住了,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七哥啊,可是天大地大,要去哪里找七哥呢?如果此生还能再见面,我一定多听七哥的话,你们放心吧。”
朱五四夫妇就此撒手人寰,含笑九泉。
……
第二日天还没亮,王闲神情的望一眼在不远处睡着的朱八八,望了一眼朱八八那个破破烂烂但却温暖的家,望了一眼汤和、周德兴、徐达家的方向,将还在熟睡的陆云珂放在马背上,轻拍马背,不辞而别。
夜色下,朱五四一家站在门口,眼中闪动着泪花,朱八八一个咕噜从地上翻身站起,双目出神的望着王闲消失的方向,静静的站着,一直到天明十分,汤和、周德兴和徐达偷偷的藏在路边的河沟里,他们在这里藏了一夜,就为了默默的送王闲离开。
路过地主刘德家的时候,王闲原本想顺手摸点银子,想想还是算了,他怕刘德事后会报复朱元璋一家人,纵马离开的王闲并没有看到,在刘德家牛棚里休息的猥琐管家被马蹄声惊醒,对着王闲远去的背影行了一个抱拳礼。
“七哥,我好困啊,唱个歌吧,其实,小细棍儿人也挺好的,又好玩,又听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陆云珂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道。
“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再见面的时候,天下,会在我们手中跳舞!”王闲目光如电,仿佛能够刺破这黎明前的黑暗。
“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陆云珂不知道让天下在手中跳舞是什么样子,她只想知道下一步,又该往哪里去。
“去汴梁,挖宝藏!”
“七哥,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呀,咱们现在也不缺钱,你咋老做挖宝藏的白日梦啊。”陆云珂一脸无奈的说道。
“咱们手里的钱,是能吃饱肚子的钱,宝藏里的钱,是能打天下的钱,你呀,跟定七哥走就是了,来,七哥给三三唱个歌。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七哥,你骑慢点儿……”王闲突然加快了速度,把陆云珂吓了一跳,惊叫道。
“既然身骑宝马,就该踏破山河,再见了朱元璋!明天,我们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遇!三三,抓紧了,驾!”似是感受到了王闲此时的万丈豪情,彤云马长啸一声,甩开四蹄,一骑绝尘!
汴梁铁塔,又名开宝寺塔,始建于北宋皇祐元年,因塔身全部以褐色琉璃瓦镶嵌,远看酷似铁色,故称为“铁塔”。
半个月后,夜半时分,风尘仆仆的王闲和陆云珂终于赶到了铁塔脚下,望着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铁塔,王闲感慨万千,一股物是人非的沧桑感涌上心头,仿佛透过数百年历史的迷雾,又回到了21世纪的河南大学,募地,他竟想起了母校的校训,明德新民,止于至善,这是他进入大学后,学到的第一句话。
“三三,我想读书了。”王闲突然说道。
“读书?爷爷以前也想让给我找个私塾先生,教我读书,但是爷爷说现在能称得上读书人的人太少了,去了也是误人子弟,再说,咱们现在漂泊无依,四处流浪,哪里能读什么书啊。”陆云珂道。
“想要成才,就一定要读书,否则,永远只能是个草莽,书里其实有很多智慧的,只是庸人太多,读不透而已,三三,咱们的确是在漂泊,但却不是无依,七哥就是三三的依靠,三三也是七哥的依靠,你明白吗?”王闲看着陆云珂,柔声道。
“我知道,爷爷走了之后,七哥就是三三唯一的亲人了,七哥在哪里,咱们的家就在哪里,要不,咱们不流浪了,反正七哥能弄到钱,我们找个好学堂,三三陪七哥一起读书,好不好?”陆云珂道。
“好,从明天开始,咱们不流浪了,上学堂,读书去,不过眼下嘛,咱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跟我来!”王闲拉着陆云珂往西北角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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